我叫宿迁,我在寻找我死亡的理由。
我站在过29楼的天台,我沉过数十米的水池,我拿刀架在过自己的颈动脉上。在临门一脚的时候,我从29楼的天台退下,从数十米的池塘浮起,把刀从自己脖子上放下。
为什么要寻死呢?
我思考过很多次这个问题,每次的答案我都不满意。为此,我加入了一个志愿者服务的组织。
主要工作是劝轻生的人。
我听过很多很多寻死的理由,有的是因为还不清欠债,自己也妻离子散。有的是承受不住父母,社会或者学校的压力。有的甚至只是因为被骂了几句。
理由千奇百怪。我可以理解他们,可是,这些成为不了我寻死的理由。
这个组织的“老大”是个姑娘。她问我,为什么每次都要问那些人寻死的理由。
我说:“因为我要找一个我应该去死的理由。”
她愣了愣,嘴唇张开又闭上。轻声问:“为什么要找这个寻死的理由呢?”
我想了很久,说:“不知道,只是为了寻死而寻死。很奇怪吧。”
她看着我,摇了摇头,说:“不奇怪,都有活不下去的时候,只是,偶尔想想,要不要再试试,是不是就活下去了。”
我静静的听着,内心泛起一层涟漪。再试试么?
她掰过我的脑袋,对着我说:“宿迁,如果找不到寻死的理由,那不妨找找活着的理由,如果找不到,是不是就可以作为你死亡的理由呢?”
她明亮的眸子盯着我,我在她眼中可以清晰的看见我的倒影。
对呀,去寻找我要活着的理由。如果没有,那就是死亡的理由。
我说:“秦青,谢谢。”
她笑笑,说:“不妨把你的人生当做一场游戏,活着是你的主线任务,支线任务是,怎么活的更精彩。这广阔天地很美好,去看看,去感受,去肆意挥霍你的时间。”
我轻笑:“是吗?”不知觉含上一丝揶揄。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宿迁,你会喜欢这个世界的。”
“那我想问,秦青,你有没有想过死亡?”我缓声问道。
她沉默了一会,说:“想过,无数次。”
“那为什么又继续活着呢?”
“因为,死亡是一瞬间的事,我可以轻易死去,但活着一直是个艰难的事情,更何况要好好活着。”
“也就是说,你对比死亡这条轻松的路,你选择活着这条更为艰难的路?”
“不是,活着它很艰难,却有着它的意义。死亡也是,我从不自己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生命本就该是灿烂且盛大的,我也不想看见他们轻易的结束自己的生命,毕竟生命难得可贵。所以我成立了这个组织。”
我看着秦青,说:“我去看看你爱的这个世间。如果回来,我再帮你救人。”
她轻笑,道:“好,等你回来。”
我背上行囊,去了高山,草地,平原,丘陵,我见证过很多人的死亡。
有的人的死亡,是伴随着哭声的,他们哭诉着,祈求着已逝之人的回归;有的人的死亡,是带着笑的,虽着白衣,却挂笑颜,他们说,这叫喜葬。
亲人的逝世,也是不一样的啊。如果我去世了,那么,还是希望他们是笑着的。
再走的久一点,再看的多一点。见到很多好心人,也曾差点遭遇不测。人性不善,也未必险恶。
路途中种种,交织成一个逐渐明晰的答案。
有点想秦青了。
我回去了。风餐露宿几年,家人,朋友,很多都不在认识我了。只有秦青,她见到我,先是绽开一抹微笑,随后张开怀抱:宿迁,欢迎回来。
说不动容是假的,我抱住了她,鼻尖可以闻到熟悉的清香。
她说:宿迁,你找到答案了吗。
我松开她,只是笑。她也笑了,说:回来继续干活吗?
我点点头,又抱住她。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贪恋一个人的温暖。
只是,我贪恋的这份温暖,是只是依恋,还是夹杂的爱意,我需要时间想明白。
秦青欣喜于我的回归,难得的举办了一场聚会,那天,她喝了不少。
我送她回去的路上,她一直在嘟囔:“宿迁,你回来了,真好,真好…”
从未有如此被人惦念过,我好像越来越贪恋这份温暖了。
我到她家,给她开门,为她煮醒酒汤。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从沙发上起来,走到我身后,环住我的腰,轻轻的抱着我。
她将头轻埋在我颈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脖颈上,泛起一阵又一阵细密的痒。
我没有阻止她,只是问:“秦青,你还清醒吗?”
她点点头:“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我转身,看着秦青,看见她满脸的醉意,眼睛却依旧清明,明亮的灼人。
我抚上她的脸,轻声道:“秦青,有一种感情,是一种占有欲,贪恋她的温柔,渴望她的独一无二的对待,只想让她独属于自己。那是喜欢,还有一种感情,是希望那个人安好,无论最后是什么形式。”
秦青默默听着,将我抱得更紧。我喉咙有些发涩,接着说:“爱意其实不难宣之于口,只是,有的时候,没想明白,不敢开口,有的时候,想的太明白了,更难开口。所以,秦青,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秦青在我怀里点点头,然后抬起头,偏头轻吻了下我的唇角,说:“那就谁都不要说,做给对方看。”
我有一瞬间差点失了理智,冷静下来之后,说:“把醒酒汤喝了吧。”
秦青乖巧的喝下,然后不允许我的离开,我们就这么,同床共枕了一个晚上。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抱着她。
我贪恋的这份温暖,终于也在这一天的晚上,向我奔来。
我所求,或许也不过是一个有所归处,尘埃落定,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