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远和江屿君见过三次面。
第一次是在那座“死神陵墓”。
人群将整座墓穴入口围的水泄不通,那些人的神情十分灰败,仿佛被死神吸走了灵魂,他们只是怔怔地望着陵墓入口深不见底的甬道,已经丧失了理智。
数十位年轻医生紧张的穿梭在人群里,不停地呼喊着相似的诊断结论。
“出现第51名被感染的病患!”
“患者体温升高,心率超过180,出现幻听幻视现象,皮肤浮现疱疹和溃烂迹象!”
“这里的负责人在哪里?他还活着吗!这些病患全部是高危险的急性感染病症,为什么我们还不能撤离这里?我们需要隔离所有感染者,否则所有人都会死!”
医生们的呼喊和病患们的痛苦呻吟交杂成了一团。
江淮远一跳下车,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宛如被战争洗礼般的焦灼场面。
那些尚未病倒的执行局人员显然控制不住局势了,眼看着就要爆发更大的骚乱,季临毫不犹豫地拔枪,冲着天空连开三枪。
“闭嘴!”季临冰冷的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一位。
“如果我有办法能够让你们逃离这里,我愿意放弃生命,给你们留一条活路,但是,根本没用!”
“你们还不明白吗?我们通通都被这座陵墓诅咒了,被隔绝在了这座死亡坟场,根本无法离开这!除非有人破解了这座‘死神陵墓’的秘密,否则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现在,谁要是再继续嚷嚷,阻碍我们寻找逃生之路,我立刻一枪毙了他!”
江淮远没在乎他在说什么,径直走到古墓的入口处,仔细查看起了刻在石壁上的古老壁画,一看之下,有一种异样的恐惧感,顺着他的脊梁骨凉飕飕地爬了上来。
“你们确定这是一座帝王陵墓么?”
“这里是帝王谷——新王朝时期安葬帝王和贵族的墓葬区,除了陵墓之外,它还能是什么鬼东西?”
江淮远摇了摇头——
“不,这里是刑场。”
江淮远辨识着壁画上的斑斓失落文字,“三个星期前,你们刚到这里时,最先死去的,是随队的考古学家对么?”
“是的。”季临点头。
“然后死去的是队伍中的医生,”江淮远皱眉,“接着死去的是你们团队中的精英……”
“你根本不在现场,为什么什么都知道?”季临打断了他的话。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一切的,是它——”江淮远用手指着一幅隐藏在黑暗深处最最狰狞的壁画,“因为你们的到来和死去的方式,统统都在几千年前被人记录在了这幅壁画上面。”
季临有些惊愕,自第一个感染者死去以来,他就一心只想带领着大家逃离这里,根本没再多看一眼石壁上的古老壁画。如今一看之下,顿时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些斑斓古老的壁画上面,竟然一笔一画地描绘着他们来到帝王谷,并且一个个相继死去的全部过程。甚至连江淮远的到来,都被详细地绘制在了上面。仿佛他们就是受着魔鬼的召唤,一个接着一个来到这里送死一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
“该死的,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你看得懂上面的文字么,它究竟说了什么!”季临惊恐道。
江淮远摇头。“我看不懂。石壁上的这些壁画,一直描绘到我们走进陵墓以后,就忽然变成了一首奇怪的预言诗。这首寓言诗上的楔形文字书,写方式和排列语法根本不对,就像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体系。”
“短时间内,我无法解读它。”
季临愤怒地一捶石壁,绝望和恐惧仿佛黑夜一样深深包裹了他。
“既然走不出去,为什么我们不走进去呢?”江淮远看了一眼身后或惊恐,或绝望的人群,抬腿走进了甬道。
就在他踏进的瞬间,陵墓入口处约十多平米的巨石地基,仿佛在一瞬间被数万年的时光所冲蚀了一般,碎成泥沙纷纷洒洒的冲进了下层的墓室。从上空来看,就像一个不停向地底流淌的巨型沙漏。
“危险,不要靠近!”季临皱眉,下意识一把抓向江淮远的手臂,反而被那呼啸着不断坠入地底的流沙一起拽了进去。
窒息的痛苦和黑暗的恐惧扑面而来。
季临隐隐听到江淮远朝他喊了一声:不要在流沙里挣扎。然后,季临就失去了知觉。
江淮远挣扎着从一堆沙砾中爬了起来,他点亮了手里的火光,用力地推了推昏迷在旁边的季临。
他们一望之下,一种莫名的恐惧死死掐住了他们的咽喉。
实在诡异,巨大的墓室里并有棺材,到处都是密密麻麻地安放着古老彩陶罐,无休无止,无尽无歇。根本数不清,究竟是有几千还是几万个这样的彩陶罐子,看起来已经有很多很多年的历史。上面用妖治的色泽,分别描绘着四个诡异的头像——人头,狒狒头,狐狼头和猎鹰头。斑驳干涸的血迹点点滴滴地洒落在它们的瓶身上。
“你知道这个彩陶罐是什么东西吗?”江淮远脸色有些发白。
“什么东西?”季临不明所以。
“在历史里,这是用来盛放死者内脏的灵魂罐子。”
——在传说中,分别代表荷鲁斯神的四个儿子,负责守护已死之人的内脏。人类头的木乃伊艾谢特Amset,它守护已死之人的肝;沸沸头的木乃伊哈碧Hapi,它守护已死之人的肺;狐狼头的木乃伊杜米特夫Duamutef,它守护已死之人的胃;猎鹰头的木乃伊奎本汉穆夫Qebhsenuef,它守护已死之人的肠……
这些彩陶罐子中装着的,全部都是人的一部分。
季临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刹那间,死神陵墓内,那一望无际的灵魂罐子,仿佛都有了生命似的,透过罐子上彩陶的四个守护神,痛苦地望向了他,让他仿佛在瞬间置身于一座永无止境的黑色魔窟!
而转身向后方看去,只有一根从地底延伸至最上方的石柱。
一个看着只有十岁左右的孩子,穿着画满诡异符文的白袍,他的胸口应该点缀一朵百合,但娇嫩的百合被捅穿心脏的石枪一起碾进他的身体里,像是从他的身体里长出来了这么一朵白花。露水从花瓣上滑落带着些许血丝浸润在了石枪上。
他被钉死在巨大的十字架上,江淮远需要仰望他。
他的鲜血顺着石柱流下,地面上是已经干涸的血迹。他却在此刻缓缓睁开了眼睛,在这么黑的环境里,江淮远还是看清了他的瞳孔。
他的嘴唇翕动,似乎是想要告诉他什么。
但他听不清也听不懂。
最后其他人找下来的时候,巨大的墓室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个昏迷在一堆沙砾中。
事后医生替他们检查了身体,只得得出结论,他们出现了幻视。
破译壁画后,他们顺利走出了帝王谷——只有按照特定的路线才不会触发机关里的毒粉。
江淮远离开前看了一眼壁画,不同于其他人员离开这的情绪,他没有欣喜,痛哭流涕以及劫后余生的庆幸——他是主动要求来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