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里一个罕见的晴天,群山环绕之地,十四岁的少年戴着护目镜,里面是一件白衬衣,外面随意地套了一件黑色冲锋衣。
天然一股懒散味,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FN57轻型手枪,一副把玩玩具的架势,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直到老管家突然像害了风寒一样大声咳嗽,还对着他挤眉弄眼,苏砚书立马立正站好。
这是他和管家之间的小暗号,此暗号在告诉他,季长归正在看着他。
他是他名义的养子,但是他不叫他爸爸,也不叫他叔叔,就喊他理查。从九岁到十四岁,理查,理查,理查,喊过他脱胎换骨的孩童时期。路明非冲管家一眼,意思是我知道啦谢谢你,老管家。
没人知道他心里正默默吐槽季长归是不是闲的?不去跟元老会那群古董踢皮球来看他练枪?
十四岁正是身材抽条的年纪,懒散地站着的时候还不觉得,猛地一下把背挺直着实让人感叹,的确是个出落得很的少年。
苏砚书默默给手枪上了,视线聚焦到靶子上,眼神专注而利落。
一枪中靶。他扬了扬眉,一声得意的口哨自然地吹出口。除了姿势有些问题,其他简直可以称作是完美。
脚步声由远及近,随着身后危险的气息慢慢逼近,路明非渐渐兴奋起来。
“你刚来到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季长归轻轻地笑了,从后面抱住他给他纠正持枪的姿势,按着他的手指再次扣下扳机。
子弹出枪,阿洛森家即使是训练也用实弹,FN57用的M43子弹高速旋转后骤停发出巨大的冲击力,准确地射入靶心,同一时刻微风吹起苏砚书略微遮挡视线的刘海发丝,他感到自己的心也停了一秒,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而现实里季长归的手确实还没有放开他,他贴近苏砚书,气息向下在他的耳畔徘徊。
“自己再练练?”季长归走的时候把他嘴里的棒棒糖拔出来拿走,“不好好练习的惩罚。”
苏砚书皱起眉头对着季长归的背影小声说“呸,阿洛森家穷成这样了?一根棒棒糖也不给?看我不吃个十根八根的,你管我?”
同年的初冬,查菲尔德家的邀请递到霍瑟维堡。
安德拉诺是个寒冷的地方,万里冰封的雪原上,只有铁路还在保持运营。悠扬的小提琴声在宴会中飘荡,季长归也曾听闻过查菲尔德现在的当家人是个多么荒谬的人,以及作为现在苏砚书名义上的养父,自己是否应该去和对方见一面呢。
他拿着一杯香槟漫无目的的漫游,窗外依旧下着雪,方圆数十里都是查菲尔德的领地,这也就意味着此处只有这座宅邸,光打在雪地就像被吞噬了一样。
他的目光扫过宴会的每个人,都是些很熟悉的面孔,富商、政客、名流……苏砚书似乎不太适应这种场合,一直缩在他的背后。其实他也说不上多喜欢这种场合,只是推脱不了,只能与他们做些表面功夫。
苏砚书的目光突然停留在某处,愣怔在远处。
季长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露台上两个少年似乎在谈论些什么,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以看见其中一位少年的侧颜——那人的眉眼与苏砚书太过相似,俨然就是他长大后的翻版。
他们在亲吻,可是又好像没有,嘴唇的相触一瞬而过。
苏砚书的神情有些复杂,震惊,难过,恐惧,厌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这样,很熟悉,但是又很陌生,露台上的到底是谁呢?他不知道。
季长归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神情,“你哥哥么。”他问。
“……我不知道。”苏砚书收回视线。
在接下来的宴会中,他却没看到露台上的两位少年,心中的疑问也只能就此沉沦下去。
广阔的雪原之上,寒风刺骨,安德拉诺是寒冷寂静的土地,数十里不见人烟,能听见的只有下雪声的沙沙声和火车的轰鸣声。
复古繁华的包厢中没有任何座位,取而代之的是精美的胡桃木家具。
无数银光碎屑聚拢,少年的虚影缓缓睁开眼睛,机械声随之传来,“N-91号运行开始……滴,警告,数据过载!重复警告,数据……”
“闭嘴!”虚影喝令,机械声被打断,他抬眼去看茶桌另一边的江忆淮。“Ernest,好久不……哦不对,是初次见面,我是N-91。”
“这是历史中我们的第50001次对话,这一次您的诞生将会是改变历史的。”
江忆淮沉默着没有说活。
——安德莉亚·阿尔加耶曾跪在神像下祈求,她将自己的姿态放到极低,恳求甚至是卑微的语气。
她的爱意太过荒谬,她育孕了她的爱人,在他到来之时,爱上了他。他注定离开,她也注定爱上他,这是几千次循环之下的不变的结果。但无一例外,当她得知真相后,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遵循历史——她不想改变结果,舍不得自己的爱人死去。
她爱上了那个名为江淮远的男人,少女的心思热烈。壁炉上的手书写满了他的谋划,他们注定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他不是为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