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烛火微燃,四周一片昏黄,我伏在宫远徵所躺的软榻上,一时难以入眠。
即便我能听见清晰且均匀的呼吸声,但我仍是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人没到夜深的时候就会想得格外多,想着想着我就变得迷茫了。
我是有想过要弄清楚被带来这个世界的原因,可又总觉得这样很没意义,或许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矛盾吧。
宫远徵许是睡得不舒适,在我好不容易有些困意时,他忽然将身子转了过来。
我有些困乏地看着他的面容,越看越觉得熟悉,似乎从前就见过这张脸般,但脑海中却没有半点画面。
或许只是一种感觉,也许他和我见过的某个人,有相似的地方,我才会觉得熟悉。
我的目光将要移开时,却瞥见了他手掌处的伤痕。
已经结痂凝血,瞧着倒是有些时日了,这伤痕也并非一道,大大小小也有四五道。
我不禁有些好奇,他这是和人打架了还怎么了,好好的一个宫主怎么会伤成这样。
我伸手去碰那些伤,指尖抚过粗砺的伤痕时,我似是能感受到伤痕初裂时的刺痛和他被割伤时那难受而又倔强的情绪。
没接触多久,我就收回了手,眸中不自觉含泪,刹那感受让我坠下泪珠。
我抬眼看向宫远徵,无端升起一丝心疼。
方才感受到的情绪,似乎不想是他被人伤了,反倒是像……他在伤自己。
这一刻我忽然有些好奇宫远徵这个人的故事。
许是被影响,我盯着宫远徵的目光越发久,久到阖上双眼的最后一眼都是他的面容。
药香弥漫的医馆,此刻不仅只点了一盏烛火,还有一颗闪烁不定的星。
天墨退尽,白瓷成云,扶光渐起。
屋外的鸟雀将我吵醒,我有些烦躁的抬头向屋外看去。
随后看向软榻上的人,见人还睡着,有些疑惑。
不过更疑惑的是,不知何时我的手紧握着他的手腕,意识到这一点我当即松开。
往常宫远徵在徵宫大多都是晚睡早起的,他能比我还晚起,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不过也许是生病了才如此。
我没过多去想,随后转身走出屋外,吩咐侍者准备些膳食,安排一人替宫远徵煎药。
等到膳食准备得差不都了,我才回到屋内。
踏入时宫远徵已经坐起身了。
我取下一旁侍者替宫远徵准备好的衣裳,朝他走过去。
“徵公子可觉得好些了?”
宫远徵微微侧目,仍是一副傲娇模样,“风寒而已。”
我淡淡一笑,“公子虽没昨夜看着那般严重,但这病总归来说还未好全,还说莫要逞强。”
我眼神示意,让他感觉穿上衣裳。
现下侍者们都再忙活其他事,自然由我替他弄。
虽然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适应。
“徵公子,这个是要挂哪的?”
我看着手里一条银饰,来回在宫远徵身上比划,就是不知道放在哪里。
宫远徵扯过我手中的银饰,似乎有些无语。
他将东西牢固挂在腰间,我才发出顿悟的声音。
“哦,原来是挂这啊。”
这衣裳来来回回穿了不知多久才穿好,我以为宫远徵会当即发脾气,但他却并未因此而发作什么。
我看着面前的抹额,询问宫远徵,“公子今日想戴哪一条?”
他掠过一眼,并不多看,伸手随意拿了一条。
我也没有多说,直接拿起他手中的抹额,帮他戴在头上。
几番调整后我满意一笑,又拿起铃铛帮他绑上,我边弄着嘴也没闲着。
“徵公子这些东西实在是繁琐,公子倒是有耐心。”
宫远徵侧目盯着铜镜里的我,分明是暗自窥视,却让人觉得他的目光格外得坦诚。
我只顾着帮他戴发饰,并未注意到这些。
“那是你觉得繁琐,你这速度怕是要做到日落西山。”
闻言,我暗自蛐蛐了他一句,我又不是侍者,老娘能帮你已经是尽了最大的耐心了,就你这张嘴,我看你能留住谁。
我面上并无异样,“我自是不如公子的那些手脚麻利的侍者,看来日后我得多学学了。”
宫远徵心中疑惑,在他看来,按我的本性,我应当是并不会说这样的话。
他唯一能猜到的是,我还在演。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像初见我时,轻易点破。
“你不用学,日后我自己来便可,你也不用帮我。”
闻言我倒是觉得有趣,当即问了一句,“公子平日莫不是自己在做这些?”
宫远徵点了点头。
我顿时难压笑意,脑海中莫名浮现宫远徵每日晨起给自己编发的画面。
“笑什么?”
宫远徵微微蹙眉,不解我为何忽然发笑。
我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公子今日格外可爱。”
鲜少被人这样夸的宫远徵耳尖一红,随后说道,“话真多,赶紧弄好,我还要去角宫。”
我叹气,“不急这一时,角公子又不会跑,徵公子要先用过膳再把药喝了,才可离开。”
宫远徵当即疑惑,何时我开始敢这样同他说话了。
他转身看向我,目光探究,我手上的动作也因此停滞。
“怎么了?”
他看着我也不说话,但我却莫名地能从他眼中看出些话。
似乎是在说,我很奇怪,也很大胆,其实更多的是警告吧。
他虽比以往待我更宽和些,却仍是疑我。
看着他的双眸我莫名地想问一句话。
“徵公子,若我是个身世干净并无可疑之处的新娘,你会如何对待?”
但我并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
他有好的一面,却也仍是复杂,至少在我的眼里是如此。
宫门虽是庇护之所,但也难掩高墙之地其真,它桎梏人身,也锁人心。
有些人或许很好,但任有被禁锢后的劣行。
我暗自叹息,随后说了一句,“徵公子还是莫要乱动了,刚绑好的铃铛又该散了。”
有时候不问太多也是一种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