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药水在一点一滴地流逝,那些安静的、吵闹的,都像是一场囫囵大梦。
置身事外,是索命的枷锁,将他捆绑,一生不得解脱。
“放心,我活不过明年。”
他平淡的语气,仿佛只是在传述别人的病情一样,好像怎样都无所谓。
“嗯……”电话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会儿,又迟疑不定似的,“那他的婚礼,你会来吗?”
那人很瘦,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好像是累了,只轻声道:“不了,我没时间了,祝他们新婚快乐。”
“……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挂了。”
“嘟嘟嘟——”
放下手机,沈翌看向头顶的药水瓶,还有一小半就可以换药水了。
白色的天花板看起来有些单调,当然,也只是单调罢了。
他收回视线,无悲无喜,好像什么都可以接受,什么都可以原谅。
……
“他要结婚了,他母亲邀请我去,我没去,怕吓到他。”
二零二一年,九月二十九日。
……
“哈哈,我们当真就,永不相见了。”
二零二一年,十一月四日。
……
那是他最后的笔迹,男人继续往前翻着日记……
“我有一个,喜欢了好久的人,只是藏在心里,不敢说。”
二零一一年,十二月十一日。
……
“今天,张和我告白了,我有点不敢相信,没有立即答应他。”
二零一三年,三月二十日。
……
“张好像这几天都不高兴。”
二零一三年,四月三日。
……
“今天有人给我送了一束花,是玫瑰,只好把它放在水瓶里养起来,看着怪可怜的,但愿能活得久一点。”
二零一三年,四月二十五日。
……
“后来有人告诉我,那是张送的,只是玫瑰已经枯萎了。我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
二零一三年,五月七日。
……
“我们在一起了,兜兜转转还是张,但愿能久一点。”
二零一三年九月十五日。
……
“我病了,好像挺严重。张的眼睛红红的,我不开心。”
二零一九年,四月三十日。
……
“这些天里,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大概活不长了吧。他经常背着我掉眼泪,我的心像被人划了一个口子似的,生疼。”
二零二零年,八月十一日。
……
“我劝他放手了,这七年就当成一场梦吧。好奇怪,说出那句话时,我甚至感到解脱,并不难过。其实,我本以为我会很难受。”
二零二零年,九月二十九日。
……
高高瘦瘦的男人,不知道怎么了,弓着腰颤抖着,拿着那本日记。
“沈翌,你走得可真洒脱啊……”他的声音哽咽的有些让人心疼。
……
后来听人说,张先生并没有结婚。独自一人活到了七十八岁高龄,而最后的遗嘱竟是与少时挚友合葬。
他所有的财产都捐了,被当地报社出文称赞,真是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
听说,他们的墓志铭是张先生生前定好了的——
“当他们站在一起时,永远大概不会比这更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