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人逐渐一个一个散去,宴席空了人,只剩下下人在那收拾。
秦安正和众多好友在说这话呢,突然被一道蛮力抓住,眼神一转,竟是迟迟不见的连子奇。
她任意被他拉着跑,大脑还处于糊涂中。
那里,燕临正看着。
沈玠不悦的皱眉,“那人谁啊?”
庞雅和卫生也在看着,神情有些惊讶,还以为这小子不来了呢,怎么这人还搞惊喜啊。
在身后的张希却笑着,“他们俩啊,可是青梅竹马。”
此话一出,这几人表情顿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都下意识的看向一人。
只见燕临双眸幽深,眼睛一直盯着早已不见人影的方向,嘴角朝下,眼底压下一抹晦涩。
他正要送出生辰礼呢。
秦安喘着粗气,心脏控制不住的狂跳,甩开他的手,“停停停,累死我了,你要带我去哪啊?”
连子奇松开她的手,瞧了一眼四下无人的树荫下,他这才松懈了刻,“生辰快乐。”
她一瞬间错愕,惊讶的表情显得手足无措,“谢…谢谢了,你就为了祝贺一句啊,还以为你不能来呢。”
“为什么?”
“庞雅他们说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好,估计抽不开身。”
连子奇又绷着脸了,“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得来。”
今日一别,怕是一生的离别。
秦安伸出手,笑嘻嘻的探着脑袋,“不会空手的吧?”
就在落日下,昏黄的光印在她的脸上,像彩霞一样,生动又寂寥。
连子奇心下波动,他握住她的手,在她惊诧的眸光下,松了手掌。
一丝冰凉的触感,秦安举着胳膊没有放下,她看到了手心的一副玉石坠子,透着翡翠的幽光。
她下意识问:“你怎么来的?”
“亲手做的,里面加了些浊玉。”
秦安恍然大悟,“是那个玉石吗,你不是拿去铸剑了吗?”
“我留了些,这是让工匠师傅专门制作的,独一无二。”他说此话时,变得奇怪了。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下是什么,只是感觉好奇怪,今日的连子奇怎么有些不一样了。
他换上了一身墨蓝衣,头发梳的整齐,发冠盘着发,额下一些碎发。
身上也没有干枯的火炭木屑味,是一种清新的皂角香。
连子奇最不爱与人有身体接触,哪怕是他爷爷都很少有过,如今是他鲜少有过的主动。
“你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吗?”
她感觉出什么,歪着头问。
连子奇弯着唇,低着腰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很轻很柔,他从未这么做过,有些生疏的动作却填了温情。
“秦安,我们认识多久了。”
她听话极了乖乖不动,认真数着,“有十年了吧?”
“嗯,十年了。”
耳后依稀听见了他叹息的声音,随后又听他说:“我生来就是孤苦无依,直到遇见了你,我竟觉得活着也不是那么糟糕,这段时间有你们我很开心,这估计会是我最幸福的一生了。”
这是他最坦诚的时刻。
秦安听的心里暖暖的,却也觉着好笑,“装什么老成呀,你才比我大几岁啊,就一生了,放心,你的一生中会有很多幸福的事。”
“不会的,不会再有了。”
他动作一紧,头搭在她的肩上,眼眸酸涩的闭上了眼,“我喜欢你,不是对妹妹不是对朋友,只是作为一个男人,喜欢你,无法自拨。”
秦安双眸紧缩,她不可置信的大脑瞬间懵了,本想拍拍他肩安慰的动作也僵在空中,她眼睛定格在一处,所有注意却全在抱着自己的男子身上。
连子奇松开她,眼睛放在她印上了胭脂的嘴唇上,慢慢拉进距离。
心里一千遍一万表告诉自己不可以,可他还是不受控制的想与她亲近,只见他倾身搂住她的腰,温热的唇在秦安的嘴角轻轻点了一下。
若不是秦安及时反应,只怕那个吻就落在她的唇上了。
她惊恐的推开她,下意识立卡擦自己的嘴,“你干嘛?!”
连子奇并不意外,他淡淡的语气,“这是你的生辰贺礼。”
“你神经病啊!”
他变了脸,话锋猛的一转,“你喜欢燕临?”
“废话,全天下都要知道了!”
现在,气氛急转直下。
对秦安他永远那么无奈,他此时泄了气一般迟迟一句,“那就再送你一句生辰祝福,我遥祝你事事得偿所愿,一生无灾无难,与他相爱无间天长地久。”
他的话,句句淬血。
秦安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好朋友差点夺了自己的初吻,那么信任的朋友对自己却藏着他心。
她还在捂着嘴,很生气的瞪着他。
连子奇前进一步,她就避之不及的后退一步,小小的举动伤害却那么大,他心里一阵刺痛,他嘶哑的嗓子像是得了病,“只可惜,真的没有以后了。”
他转过身,极力装成坦率轻松的模样。
没人知道这时他的表情有多决绝,下一秒又立马恢复那个冷漠无趣的人,“若你又被欺负我可不会再出现了,即便你喊破了喉咙我都不会出现。”
他重复着一句相同的话,不知是在提醒她还是自己。
秦安简直要疯了,“放心,以后燕临哥哥在我身边不会有人欺负我的,你才是那个最可恶的人,竟然……!”
“秦安,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眼光真的很差,好歹你也找一个真正爱你的男人,而不是一个心里有别人的人。”
全京都的人都知,那燕临与姜雪宁的交情,更多人都默许他们会结为连理。
只有她还傻傻自欺欺人。
“燕临或许是喜欢你,但永远不会越过和那姜家二小姐的感情,何必错付了自己的一腔深情。”
其实,他查过勇毅侯府,所有的底细,也深知与燕临青梅竹马的姑娘。
他带入了自己,若燕临和他一样爱着自己的女孩,即使遇到了再惊艳的女子,也不会移情一刻。
旁人,是没有机会的。
可是,在极度嫉妒下,他还是想她幸福。
或许,最后时候,他诅咒了她。
秦安眼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自己的视线,她没有喊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种强烈的别离感,莫名的不想他离开。
她有些害怕的攥紧了拳头,话在嗓子眼却生生的卡住了,手指狠捏的泛白,眼眶涌出一层水雾,模糊了视线。
真是莫名其妙,她明明还在生气与震惊中,可如今却有些心痛了。
“他是来跟我告别的吗?”
她喃喃出口。
很久之前她便知道连子奇的曲折身世,他是在很小的时候被铸剑大叔见到的,那时他浑身都是血,身体无数道新伤和旧痕,像是受了什么折磨一样。
现在铸剑大叔成了老爷爷了,他也长成一棵树一般厚实健康,很长的一个夜晚秦安隐隐约约记得在睡梦中听连子奇说起过他的家乡。
他说,等报了恩,便就要走了。
家乡很远,怕是不会回来这的。
秦安想到此出,深深的不舍瞬间涌在心头,离别前他把深埋于心的秘密坦白了,就是为了不留遗憾。
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感受,想干嘛就干嘛,也从不与人商量。
这一刻,她埋怨的落下泪来。
等再次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的彻底,人都散了,府宅也冷冷清清的没什么动静。
她本想回房休息的,可却看到了燕临,他还傻傻的待在那等着自己。
偌大的院子里,现在只有他们二人。
燕临的神情有些别扭,“你怎么才回来?”
秦安不想在他面前难过,牵强的扯着嘴角,“燕临哥哥呢,怎么还不回去?”
“你忘了,我还没送你生辰贺礼呢,怎么能走了。”他像旭日那一束光,此刻温暖了她。
她抬眸,忽的开口,“姜雪宁呢?”
“宁宁回府了,现在天晚了她不好再待在这。”
看的出来,燕临心情很好,他雀跃的眉眼上扬着,嘴角一直弯,眼底的笑意掩盖不住。
手搭在背后,掌心里的握不紧的木匣子他偷偷藏着,大拇指头无意识的摩挲尖角。
他们此时站的位置很巧妙,没有树荫和建筑屋挡着,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月亮和满天星辰。
虽然和那晚在房顶的夜景比不上,但也是美的。
秦安语气很沉,“刚刚有个人找我,他……”
声音停住,居然感觉难以启齿。
燕临挑了下眉,一开始还在疑惑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忽的大脑闪过精光,他有些明白了。
“嗯,我看到了。”
秦安眼睫一颤,“你都看到了?”
“你希望我看到吗?”
她紧张极了,但还是摇了摇头。
没错了,依秦安的这幅神情就是他想的那样。
燕临手中的木匣子递到她眼前,眼神依旧温柔,语气却冷漠,“所以呢,你现在怎么想的?”
她略微急了,连忙解释,“怎么会呢,你明明知道我是只喜欢你的。”
在他紧迫的眼神下,接过生辰贺礼。
话音一落,燕临脱口而出,“那你又在苦恼什么?”
秦安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有些委屈又有些紧张,她声音很低,“子奇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失去他,所以我只是很难过。”
“子奇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他跑来是专门向我告别的。”
燕临一怔,“他要走?”
“嗯。”
“去哪?”
“不知道。”
燕临忽的松了一口气,他浑身又自在了,“没事啊,你还有好多朋友,你还有我陪着呢。”
他亲昵的对她笑着。
燕临实在耐不住好奇,引诱般的盯着她,“那小子都跟你说什么了?”
秦安还是不开心,她脸皱成了个包子,圆乎乎的,带着埋怨,“说你的坏话。”
“什么??”他反应极大,气愤的撸起袖子,“那小子具体说什么了,怎么在背后耍阴呢!”
她故意气他道:“说我眼光差,说你三心二意,还风流,让我死了这颗心趁早选个更好的郎婿。”
他气的跳脚,“他人呢,还没走远吧?我非得好好教训他!”
“所以你是不认同啦?”
“当然了!”燕临走近她,格外坚定的眸中泛着一丝悸动,“一旦我认定了一个人,即便她已嫁,我都愿意倾尽一生去守护。”
听此,秦安不由得难过,“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你?”
明显燕临有些意外,他顿时慌了神,一时之间手足无措,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意思,很容易让人误会。
可他没有说谎。
原本秦安不在自己的计划之内,正如他之前所说,他认定了宁宁,想娶宁宁为妻,要宠她一辈子。
即便是现在他与宁宁之间的情谊也还在,还是会时不时的牵动自己的心。
这段时间燕临看得清楚,宁宁一点一点的将自己推开,她对自己并无男女之情,心也被拉扯的生疼。
可是意外的是,他遇见了决策之外的人。
突然一个人闯入了自己的生活中,一点一点的占据自己的心。
如今他总是下意识的把秦安也纳入了自己的未来中,已经习惯了秦安天天缠着自己,在自己的眼前晃来晃去,整天一张灿烂的笑脸让人心窝里暖暖的,
不敢去想若她要与自己分道扬镳。
不行……他不能接受!
难不成真如那连子奇所说,自己三心二意?
爱意有深有浅,他分不清。
燕临垂下眸,“我不知道。”
她穷追不舍,非要问出个究竟来,“那我与姜雪宁掉入同一片湖中,身边没有旁人只有你,而你也只能去救一人,你会去救谁?”
燕临面对这么刁钻的问题,还真是回答不出来,不由得有些生气,“你在无理取闹,真是毫无逻辑。”
这一刻,秦安心有些痛,她嘲讽的苦笑一声,生硬的将话锋转向了别处,“你与她五年的情谊,跟我和子奇十年多的情,其实也差不多。”
“可我刚刚拒绝了他,你说要是你,现在肯定很伤心吧。”秦安盯着他的眼睛,说出来的话格外残忍,“其实子奇也是个不错的人选,即便不嫁你燕临,我也是要嫁于他的。”
燕临表情瞬间一冷,他的眼神带着锐利的攻击,“你非要在这样的日子说出这样的话吗?”
“这是我的真心话。”
说完之后,秦安想回屋了。
她手里攥着木匣子,转过身刚踏出半步子,猛的被身后的少年拉住袖角,秦安只是侧眸,对此无动于衷。
他下颚紧绷着,内心如洪水一般涌出,呼出来的气压抑的很沉,声音很低气压,忽然泄了气一般向面前的少女服软,“对不起,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却又惹你难过了。”
直到此刻,燕临也想努力的挽回这个本应美好的夜晚。
她:“!!!”
秦安鼻子一抽,顿时感觉说出来的话又后悔了,她又委屈了,“是我又在钻牛角尖了,你道什么歉啊?”
月光幽亮,印在二人的身上像镀了层细碎的光,轮廓隐隐约约,看不太清。
彼此大概沉吟了片刻
燕临无奈的眸又抬起,他神情又换成往日那般,几乎恳求的语气,“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她心一颤,莫名不敢动了。
“哈啊!”
燕临拉过她的手腕一把往自己身上撞,她措不及防的踉跄在他的怀中,立马感受到那滚烫的胸脯能听到他快速跳动的心跳。
他宽厚的手掌放在她的后脑勺上,紧紧贴合自己的身体,在看不见的方向听到了他呼吸的急促,“原谅我,别对我这样,我不喜欢……”
突然亲密过分的肢体接触一时间让人恍了神,她紧促的眸乱眨动,垂翘的睫毛一下一下煽动着。
秦安有些憋得慌,她的脸都涨红了,更多的是害羞,娇躯挣扎着,“你,你你,先松开我,我难受。”
他立马松开了她,只是手指依旧捏着秦安的袖角,生怕她跑开。
那如墨般的黑眸子,透着脆弱细碎的光影,距离拉进看夜光下燕临那清隽舒朗的模样更加让人挪不开眼。
可能她就是肤浅,现在瞬间消气了。
“我不走就是了。”
燕临眉心一舒展,面上表情也放松了下来,“今晚,陪着我好吗?”
“就这样和那夜一样,只是待在我身旁。”
秦安犹豫一下,“可以,其实我也睡不着。”
“你怎么了?”她说出了自己这一天很早的疑惑,“我看你今日怎么那么不自在,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吗?”
住屋就在几米处的距离,燕临揽腰抱着她飞到了屋顶处,细心的给她披了件自己的外衣,上面充满了他的男子气概的清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