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有人落水了“”一小厮跑来花厅里嚷嚷着。
这些人起初并不是很在意。
燕临皱了皱眉,有股不好的预感,脸色骤变,“带我去!”
小厮指着路,他跑的很快。
落下了沈玠和秦安。
她们见燕世子去了,也一并跑去查看。
就在不远处,一个深湖边口,只见两名女子狼狈的蹲坐在石子地上,其中一名浑身湿透了,双眸恐惧又恍惚的抱紧双手。
燕临一见,顿时慌了,立马跑到她的身旁,“宁宁,你没事吧!”
那位人们口中的姜雪宁冲着他摇头,只是安抚这名落水的女子。
不像传闻中的那般。
秦安的目光一直落在姜雪宁的身上,每一寸模样都映入她的眸中,隐隐惊艳之色。
一头蓬松的乌发,绾成了朝云近香髻。
她看样子不是盛装而来,妆容也过于素净,可越如此越使人觉得她天生丽质。眉间一点黛色,唇瓣抹着蜜红,皮肤似冬日落的雪一样白净,还有那一双明眸似点漆,目光轻轻流转时,带出一段天然的妩媚与灵动。
单看并不觉得惊艳,似乎只是漂亮。可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女子,可若将她在人群中,便就看出她五官的突出容颜的卓越了。
众人亲眼看见燕临将自己的披风解开盖在姜雪宁的身上,可姜雪宁却把披风移开搭在了女子的肩上。
这时,不知哪冒出来的嬷嬷,要将落水的女子带走。
姜雪宁见状立马阻止,“慢着!”
而尤二小姐本就一身躁,这时干脆装都懒得装了,她语气格外嘲弄不爽,“姜二小姐又有什么事?到别人家里来做客却满园子乱转的,真是头一遭见。到底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燕临站起,听的这话面色一沉,眸底带着迫气,盯着这尤家二小姐。
而这话,一旁老实待着的秦安也被突的中伤,但也只敢在沈玠的身后偷偷瞪着尤二小姐,用极低的声音愤愤道:“真是好刻薄的人!”
不过这话却被隔得近的沈玠他们听得,谁让秦安一步都不离他们,一看就是一伙人的感觉。
姜雪宁抬着眸看了秦安一眼,便冷静对着尤月道:“这婆子惩治姑娘,奴才欺负主子的盛景,我的确是第一次瞧见。”
姑娘们顿时接头接耳,嘀咕着什么。
尤二小姐瞬间慌了神,反应很快的狡辩道“你胡言乱语些什么?不过是几个下人胡闹,失手出了岔子罢了。”
姜雪宁又道:“这姑娘分明是你府上庶出的小姐,几时成了下人?”
尤二小姐接着她话,立马气焰嚣张道:“那也轮不着你来管,这是我家我自会处置。”
姜雪宁表情不变“人是我要救的,那自然便是我要护着的。尤月,倘若再让我看到你擅用私刑,歹毒欺负庶妹,休怪我让你瞧瞧什么叫更过分的。”
说完,姜雪宁扶着芳吟起身。
本在看热闹中的秦安见状也下意识的过去扶着,二人一左一右。
她的眼睛一下看着那一下看着这的,小表情忙的很,好不有趣。
“这姜雪宁真是刁蛮惯了,既然连人家的家事也要管。”众小姐之一道。
“不过看着女子的装束,应该是尤家的庶女吧。”又一小姐开口
“唉,没想到尤家的家风竟是如此。”一阵哄笑声。
她一言她一语的,好不糟心。
燕临撇嘴烦得很,高声冲她们道:“行了,一个姑娘家落水,一群人围着看,像什么话都散了。”
这燕世子话都说了,她们哪还敢继续待着看笑话啊,虽然扫兴,但是却无人多说一句。
人群很快散了。
“小姐小姐!”一个侍女往这边跑来,特别慌张失措。
是这大小姐尤芳吟的贴身侍女,她看了自家小姐这幅惨样,立马去找备用的衣裳。
姜雪宁轻声对着站都站不稳的尤芳吟道:“我带你去换身衣裳。”
这下尤月只敢颜面扫地,还想开口阻拦,“你!”
燕临抱胸正对着她望着。
她忌惮不敢说话,垂着眸藏着怨气。
姜雪宁勾笑又道:“怎么?难道二姑娘想在这儿看我换衣裙?”
她强行扯出一抹笑容,双手合握一起微微点下身子,行淑礼,“姜二姑娘随意。”
“男子不便进宅,我在前院等你。”燕临对着姜雪宁道。
随后,姜雪宁便随着尤芳吟去了别院厢房里去。
人都走远了,沈玠见秦安还在盯着那个已经没有身影的方向,眸中深沉带着捉摸,不由出声打断她的思绪,“秦小姐。”
秦安瞅了一眼他,“干嘛?”
“你一直盯着姜姑娘看,怎么,还没回过神?”沈玠打趣她。
此时的燕临这才把心思收了回来,也往她这边看。
秦安神情格外认真,摸着下巴道:“她男装女装都别有一番风味,怎么我就不行呢?”
她一眼就对上燕临,疑惑的模样,“我早前也扮过男人,可都被人一眼看穿,落了不少笑话呢。
燕临笑笑,“你身子骨薄,人也小小一个的,任谁看了也知你是女子。”
语气平淡,却一丝温柔。
就是这般,秦安才慢慢陷入而不自知。
秦安勾起狡黠的笑,“我就当你夸我了。”
他虽无奈,但的确如此。
这还没等到姜雪宁她们来呢,却等来了小芬小怡她们,只见她们一脸焦急,不安的瞳孔失措。
“小姐!”她俩异口同声,立马往秦安这边跑来。
听见动静,三人往声音方向看去。
秦安转身,瞧见她们,“你们怎么来了?”
小芬都要哭了,瘪着嘴哽咽道:“刚在清远伯府外听人说这里有姑娘落水了,便偷偷进来了。”
小怡也眼含热泪,眼睛一直打量着自己小姐是否有什么不妥。
“以为我落水了?”秦安咧着嘴笑,“真能瞎想,我水性比哥哥都好!”
沈玠越看这小姑娘越稀罕,若是家中有这般个妹妹,想必定会有趣不少。
而燕临见姜雪宁迟迟未来,心思早就跑到千里之外了,心中万般急切,就怕那蛮横的尤月又去刁难与她。
侍女见小姐生龙活虎的样子,她们确实放下心来了。
只有小芬忽的想起什么,惊呼一声,“遭了,老爷还在等着呢,我们快些赶去定国公府吧!”
秦安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你们待会可得替我掩护,不然爹爹这次非得打我板子!”
“哪次没有啊,小姐。”
秦安傲娇一转回身,双手别扭的拉扯在身后,面对着那燕临娇声道:“九月九,晚上有灯会,你陪我去吧。”
燕临回过神,见她期待的模样,似乎很为难,他正要回绝时,只听沈玠这人不显事大的揽住燕临的肩膀,一声应了,“好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秦安立马蹙眉,“你不能和别人去吗?”
沈玠靠近一步,“不可以吗,难不成只想和燕临单独去?”
她不假思索,懵懂的模样,“当然了,重阳节我还从未在京中过过,也未曾去过什么灯会。”
这对她来说并不算什么,早在之前爷爷那里也经常会有街会什么的,她也会去找小伙伴们逛。
可这在京中却不一样,女子邀请男子去逛灯会,性质本身就变了。
“那一天,我想和燕临一起去各种地方逛,去吃遍所有美食,毕竟他是我在京中第一个相熟之人了。”她只是一想就开心。
燕临本来都被她直爽吓到了,可这句话又将他拉了回来,“你之前不在京中吗?”
秦安还想说什么,就被小芬打断了,她连忙接燕临的话,“回世子,我家小姐自小便在乡野长大,也是最近被老爷接回来。刚刚小姐的话有些唐突,还请世子不要在意。”
燕临和沈玠听了,恍然大悟。
难怪刚刚尤月说姜雪宁出身不好时,她会如此,原来……
“世子,我们先告辞了。”小芬已经拉住秦安的胳膊了。
燕临眼眸满是笑意,“可以,可别让秦老爷等急了,免得秦小姐挨板子。”
话一闭,还噗嗤笑出了声。
小芬和小怡二人拉起小姐就走,她们眼神锃亮,深怕小姐又说出什么话来,秦安脚步不停,头转回去,对着燕临大声道:“那就说好了,当日我会去找你的。”
她长发飘散开,发丝在旭日底下中发着光,明媚的笑容出现在娇嫩的鹅蛋脸上,是那么耀眼夺目。
在少女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最好的少年。
此后再难相忘。
直到午后,他们才回到秦府。
在府中,秦天辰一脸严肃,手中拿着长长的铁尺,眸下映出女儿跪着,神情怯懦的模样。
秦安害怕的伸出白皙的手,在他充满威压的眼眸,手腕一缩一缩的,明明铁尺还没落下,她哭腔的嗓音,“爹爹,我错了……”
一旁也跪着小芬和小怡,不停的给小姐求情,“老爷,小姐知道错了,你就放过她这一回吧。”
“别的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这次你差点得罪的是定国公”
程相序感拦不住这次,也知今日女儿这次真的做的过分了,便早早回到屋中,不忍看到这一幕。
“迟到不见踪影也就算了,还先去了清远伯府,你让定国公怎么看,他在京中强势惯了,我们若惹怒了他家,你可知又会有什么后果吗?!”秦天辰气的心脏直发疼。
秦安吓得一缩肩,“女儿是看到了姜雪宁,她穿着女装我好奇才跟着她过去的。”
“姜雪宁?”他眉头又深一些,“户部侍郎姜伯游吗?”
“不知道,燕临唤她什么宁宁的。”她小心低声。
秦天辰有些惊讶,“燕世子也去了?”
“嗯,就是他带我才进能清远伯府的。”她又继续道:“上次我见过姜雪宁,只不过她穿着男装,今早见她一身女装,实在太过惊讶和一丢丢的好奇我才跟着的。”
“真的?”
秦安立马激动,“真的,我从来不说谎话呀爹爹你是知道的。”
他示意小芬扶起我,依旧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
由于跪的时间长了,秦安起身时腿一软差点没站住。
两个侍女立马上前扶住。
秦天辰对着她道:“姜二姑娘有名的生性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以后你不要和她深交了,被她欺负了我可不给你撑腰。”
秦安再不认同,也不敢犟了。
“哦。”
他忽的话锋一转,“不过,我还是得打你板子!”
“啊,为什么?”
秦天辰气哼一声,“让你长点记性。”
对于这女儿他真是无可奈何,从小又是在乡野肆无忌惮惯了,而在这京中规矩繁多,一不小心就会得罪哪家达官显贵。
定国公府里的人可不是容易糊弄的,精明又横权。
也得亏他们在生意场中都有交易,不然今日一事必然不会那么轻易度过。
……
秦安捂着自己红的肿胀手掌,虽很痛很痛,但是却一点眼泪都没掉,心里满是不服气。
中途程相序来了,拿着药膏,看着自己女儿的手掌心疼极了。
还是秦安催赶她,这才离开。
夜里直接气的睡不着,在被褥里不知嘀咕着什么,直到好久才没声。
估摸着睡着了。
离九月九也就两三天,一晃眼很快就来了。
这是秦安起的最早的一天,也是最花时间心思打扮的一天,她早早的就和父母吃了早膳,去了铺子里给自己添了几件新衣裳和一些首饰。
路过时听闻一阵喧哗吵闹,好似出了什么事,有侍卫团团围住,但总会有那么些人胆子大的往前凑热闹。
她本也好奇也想看看的,不过被小芬拦住,硬生生拉走了。
在秦安心怀期待心动中,她又一次出了府宅,不过没带着小芬和小依,是偷偷溜出来的。
灯会人聚的很多,但也亮眼夺目。
她早早就在勇毅侯府外等着,一身靓丽的淡紫衫,精致到令人惊艳,她学着官家大户小姐那般挽发,头插着不显庸俗的金色步摇和一些碎花簪子,长长的流苏,一步一摇晃。
明明规矩的双手叠放在胸口朝下的位置上,可却有种端庄淑敏下藏着俏皮的感觉。
这人还未及笄的年龄就生的如此明艳动人,真不敢想过几年又是如何模样。
府外,出来一个年级稍大的管家。
“是秦二小姐吗?”
秦安嘴角勾勒一抹笑,“嗯,我来找燕临。”
管家一听,这姑娘竟毫不避讳的称呼小侯爷大名,此人身份也定不简单,立马恭敬道:“我们家小侯爷特意让我留意外面,让我和您说明他今日有更重要的事不能赴约了,下次定会补上。”
秦安抿唇,掩下眼睫下的失落,“不在家,那他去哪了?”
“好像和姜二姑娘逛灯会去了。”
……
她没有回到府中,而是独自走到那片欢乐繁华之地。
灯会里,没有形单影只的人。
独独只有她。
在这一刻,她也幡然顿悟了,原来燕临心中已有了别人。
其实,她并没有想要和燕临在一起,成为他的心爱之人,一丝这种想法都没有。
她只想能和燕临一起说话,一起去玩,若可以每天和他待在一起就更好了。
只是如此。
可现在……
她嫉妒了。
要是燕临不喜欢任何别府小姐,只喜欢自己就好了。
难怪爹爹不让自己和燕临牵扯太深,原来他们都知道。
身份的差距,就那么重要吗?
可能是老天嫌秦安不够伤心吧,居然让她碰到了燕临和姜雪宁二人。
他们有说有笑的身影烙在她的眸中,久久无法平静。
这里满是高楼,小贩们扯着嗓子吆喝着。同玩的路人嘴里不停发出痛快的笑声。
秦安无意识的跟着他们,看着燕临给她买糖人,看着一个男人吐着酒对着手中火把喷火,他们露出开心的模样。
瞅了一眼自己手中空空,不禁感到压抑的气愤,连忙买了两个糖葫芦。
又去人群中猜灯谜。
“无风荷叶动,打一字。”
秦安亲眼看见姜雪宁贴在燕临耳边,悄悄低语着什么。
她根本不像那些人一样去猜,想都懒得想,因为她知道自己就算再努力的去想那答案,倾尽毕生的所学,她也根本不可能猜出。
在一群捧场的人中,秦安显得格格不入,眼睛直直的只盯着二人。
可这般,燕临那么敏锐的人都没有察觉分毫,只因他眼中被一人占满,容不了其他。
燕临回答:“衡”
不出所料他答对了,店老板送给了他荷包。二人笑脸盈盈,荷包去到了姜雪宁的手中,燕临他那动情不已爱慕的眼神暴露了一切。
如此炙热,姜雪宁又怎会不知。
秦安一想到他们两情相悦,心中就止不住的酸涩,她头一回那么喜欢一个人,就这么结束了。
放河灯,买花,这些都是她想和燕临去做的。
他们到了白果寺外,风景亲爽宜人,落叶铺满大地。
二人坐在一排排其中一石阶上,燕临把披风褪下铺在地上,让她坐。
寺前栽种着大片的银杏,到现在这深秋时节,树叶全都飘了黄,从树上掉下来,铺了一地。
寺内僧人们的晚课都结束了,远处的街上热热闹闹,近处却敲响了晚钟,安然而静寂。
这里无多余的人,氛围美极了,似乎专为他们打造,衬得二人特别般配。
燕临也有点累了,便顺着台阶在她身侧躺下来,望着那繁星满天的夜空,笑着对她道:“宁宁,很快我就要加冠了。”
秦安眼睛一直看着他,内心涌出什么又落了下去,最后她低叹一声,转身离开这她不应该出现的场景中。
她不怕燕临不喜欢自己,大不了死皮赖脸的呗,可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自己若再失了分寸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街上,还是热闹极了。
她欢喜的出去,落寞的回家。
在床榻上,不知叹息了多少回。
她伤感的暗想:“燕临,我不知自己竟那么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