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
重阳节要来了,几家府邸都下帖邀请京中官家子女赏菊。
定国公府与清远伯府同发帖请重阳赏菊宴的事情,在京中个大官户之间早已经悄悄传遍了,许多同时收到两府请帖的人,大多都准备去定国公府。
秦府也收到了贵府送来的请帖,天一早他们就起来了,连同秦安也一并。
至于为何会下帖一个无关紧要的商户,其中缘由恐是也有深意。
闺房内,她困得睁不开眼打着哈气,头发凌乱一脸懵懵的表情,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
秦安任由小芬和小怡两个侍女摆弄着身体,浑浑噩噩的换上了端庄的蓝色衣带裙,梳妆打扮一番后,磨磨蹭蹭的才终于完事了。
出了门,就是焕然一新的她。
到了主堂,他们正在吃早膳,程相序见到自己的女儿,立马探头夸夸道:“这谁家女儿那么好看啊,这要是出去了可不得迷失多少公子呢!”
秦天辰看了一眼,眼神便一直在女儿身上,也是宠溺一笑,眼里一片温柔。
桌上提前备好了她的一份早膳,身旁侍女移了移放在与她距离最近的边上。
秦安嘚瑟的甩了一下长发,她把玩手腕上的玛瑙手串,坐在了母亲身边,害羞的头靠在她说肩膀上,“娘,承你吉言啦。”
这句话一出,他们以多年从商的敏锐力立马嗅到了一丝不对劲,若是之前秦安定会不屑一顾,可偏偏现在……
秦天辰和程相序相视一看,心里立马警惕起来,特别是秦天辰表情严肃,他用眼神示意妻子。
程相序收到意思,扬起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嘿嘿一笑,试探的问她:“难不成我们家小安是有心仪的公子了?”
二人的眼神紧紧盯着秦安,不放过一丝表情的变化,只见秦安不假思索,对着他们也是一笑,“嗯,有了。”
“谁?!”秦天辰脱口而出,带着怒音。
原本还在沉浸愉悦的心情时,忽的跳出雄厚的声音来,吓得人脑子里的美好画面都散了,秦安不满的嘟起嘴,“爹,你吓我一跳。”
秦天辰板着一张脸,似乎还不能接受这忽然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什么时候勾搭上自家女儿的,他竟丝毫不知情。
程相序瞪了一眼丈夫,后又询问道:“是哪家的公子啊?”
“你们见过的。”一提起他,秦安放下筷,又是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燕临,就是那个什么什么世子的。”
他们脸色顿变,大惊失色。
秦安一脸桃红,自顾自道:“他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知礼数但不刻意,张扬又不张狂,嗓音也十分温柔动听,和他在一起时总会不自觉被他吸引,”
听到这么说,他们反而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女儿犯花痴了。
不过也是 燕临确是世上难得。
那燕临的出身在整个京城里可是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除了定国公府的薛族的子弟之外,无人能出其右。
少年出生将门,曾在边塞待过一段时日,有着京城里大部分男儿都没有的意气风发,也早早就由圣上钦点为世子,得宫中人喜爱,受人尊敬,是人人看了都得叫一声“小侯爷”的尊贵程度。
干净明亮,又耀眼。
像是天上悬挂着的灼灼的骄阳烈日。
程相序无奈的叹气,点一下她的脑袋,“你啊,就是见人家长得好看了吧。”
“若是燕世子的模样换成了那上次缠着府中向你提亲的张大少爷,你还会如此偏溺吗?”她实在无奈自己女儿的青涩懵懂,还像个孩子一般处处简单纯真。
秦天辰也是无奈,不禁嘲讽的语气,“你可知他是勇毅侯之子,既是小侯爷亦是圣上钦点的世子,你可真敢想啊!”
她自然知道,京中最为权贵的两家无非是这勇毅侯和定国公也就是薛家。
而那薛氏是当今太后的母族,是当今圣上的外家,也是京中唯一能与燕氏并肩的大族。
但勇毅侯虽行事低调,但手握兵权,对朝中大臣们也是令人忌惮的存在。
这些也是秦安在茶楼听说书人那里得知的。
秦安心情丝毫没有收到影响,她昂着小脸,表情丝毫不服输,她傲娇的哼了声道:“虽然家世比不了,但是论个人我全身上下哪一点配不上他燕临,他俊郎而我貌美,他执剑仗义我也不拘小节,年龄也旗鼓相当,最重要的是我有钱!”
“是你有钱吗?”他爹实在听不下去了。
秦安使劲点头,“爹爹的钱反正也是给我花的。”
她根本没脸没皮,似乎她享受的一切就是理所应当的事。
程相序淡然一笑,她爱抚着摸着女儿的脸颊,眼里一片柔软,“你啊还不知道钱的来之不易,咱们家世代经商才能把你养的这么肆无忌惮,等会去定国公府可切勿像上次那般胡闹,知道吗?”
她又夹起菜来,只是敷衍的“哦”了声。
良久后,秦府外已经备好了马车,他们登上了轿子,绕过半座皇城,去往定国公府。
街道上依旧繁华,宽敞的道路上有股宜人的芬香,大概是那家人出人进的花斋里传开的花香吧。
定国公府坐落于城东。
这一片都是勋贵之地,与定国公府那高到吓人的门楣相比,清远伯府也就门口两座石狮子还有点气势,但门庭之间已显出了几分没落。
秦安不禁扒着窗口多看了几眼,可就那瞬间,她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只是令人震惊的是,一模一样的脸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不是燕临的朋友吗?”她张嘴惊呼。
小芬也探身望去,她也看到了,表情由静转动,“他,他怎么?!”
眼睁睁盯着姜雪宁走的的方向,发现她去的是清远伯府,行色匆匆,身旁还跟随着两名侍女。
秦安立马站起,弯着身掀开幕帘,对着车夫道:“停轿!”
“小姐你要去哪?”小怡在马车外一脸惊讶,看着秦安突然下轿,直接往反方向小跑,她喊着。
秦安提起裙摆,停下小跑的的脚步,她半侧身对着她道:“你们先过去,等会我就来。”
“小姐!”小怡和小芬异口同声的喊了一声,着急的直跺脚。
她连忙追去,可姜雪宁早已进去。
如今她没有帖子,又如何进的了清远伯府,正失望的要返回时,回头正好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燕临,他身旁伴随着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一身贵气并带着和善。
燕临也在惊讶,他眼皮猛然掀大,“你怎么也在这?”
秦安一见他就抿唇笑,手慌乱的不知往哪摆放,“你也来了。”
“就你一人吗?”燕临瞅了瞅我附近,他感到奇怪,“你的侍女呢?”
秦安眼眸闪烁,她声音极小,“他们去清远伯府去了,我不想去。”
沈玠捣鼓一下燕临,示意的眼神。
燕临猛然反应,“哦对了,这位是秦府的小姐,秦安丫头。”
听少年如此亲昵的称呼,她不由得脸红心跳起来。
沈玠疑惑的望着少女,“秦家?是哪个大人?”
秦安情绪稳定,她正要开口解释,谁料有人替她回答了。
“京都又能有几个秦家呢。”他两只眼睛斜望着沈玠,骨子里满是桀骜。
沈玠恍然大悟,双手一拍,“原来是秦天辰的宝贝小女儿啊,你爹是京都第一首富那你不就是第二了吗!”
说完,还哈哈大笑。
她并不觉的幽默,秦安顿时撇嘴,不满的皱鼻,“什么首富,你可真会玩笑。”
“秦老爷的实力京城人谁不都默认,该属第一。”他还在戏谑中。
秦安烦的瞥他一眼,又看向燕临顺便变了脸,春风抚雨的模样,“我刚刚看到你的朋友了,只是为何穿着女装,难不成是那位公子的孪生妹妹?”
沈玠还有些莫名,看她明显不同的差别对待,不禁感到狐疑,自己怎么就惹这小丫头生气了?
玩笑不好笑吗?
燕临似乎憋着一股气一般,没有正面回答,他略带着咬牙道:“我就是来寻她的。”
秦安想到什么,立马道:“我可以随你一起吗?”
她可不会放过一丝可以和燕临相处的机会,即使还有第三人虽然心里很尴尬但是她也可以克服。
他们二人面露疑惑,但是也不好说些什么,便同意了。
秦安顿时喜笑颜开,手下意识的攀上他的胳膊,“谢谢燕临哥哥!”
他错愕的眨眼,快速闪动两下,话到嘴边却哽住了,也忘了甩开她的手。
这样主动不懂男女之别的姑娘,还真是头一回见到,但是却丝毫不惹人生厌。
沈玠似乎看出什么,他煞有其事的酸了一句,“我呢秦小姐,好歹我也沾点芝麻谢吧?”
秦安眼斜瞅他,朗声朗气拿话堵他,“我跟着燕临哥哥,又不跟着你,谢你做什么?”
说完就后悔了,怎么说他应该也是燕临的朋友,自己这么个态度,会不会惹人反感,看眼色的看了燕临一眼,他确实皱着眉了。
她立马态度大转弯,“公子谢啦谢啦啊。”还抱拳冲沈玠嘿嘿一笑,视有带着歉意。
此时此刻忽然有什么撞了沈玠的心怀一下,他看着这位如今笑脸展颜且明艳娇贵少女的都不禁恍惚了。
还真是一位妙人啊!
他心中发出感叹。
燕临与他带着秦安一起进了尤府口。
把帖子一递,下人便引着他们进府。一行人从抄手游廊下走过,沿路只闻桂子飘香,菊盏错落,布置得倒是有几分风雅精致。
这当口,来赴宴的客人陆陆续续都到了。
秦安只见花厅里聚了很多人,都是女子,应该是前来赴赏菊的官家小姐们。
清远伯府赏菊都在园子里,男客女客虽然分开,可一边在花厅,一边在水榭,相距其实并不遥远,且两边进来时都要经过园中一条长廊。
在花厅里,在水榭里,远远就能看见。
在那下人来报时,他们三人已经从外头进来,不多时便走上了长廊。
他们才只是刚刚出现,一下子小姐们的目光全都看了过来,瞬间叽叽喳喳窃窃私语着什么,喧闹很多。
不过秦安依稀听见了她们谈论起燕临的声音,大多带着夸奖。
其实早在之前,有许多勋贵之家的小姐原本是没打算来的,可一听说清远伯府这边有燕临和沈玠,哪里还能坐得住?
京中谁人不知燕小侯爷?
而今日的燕临则难得没带佩剑,作贵公子打扮。
一身收腰的锦缎天水蓝长袍,革带上简单地悬了一块白玉,少年英姿挺拔,面如冠玉,目若晨星,遥遥从长廊那头走上来,仿佛一灼灼骄阳,使人目眩。
花厅里这些闺中少女,早已过了不知事的年纪,一时望见这般出色的公子,心底都萌生出些许的情愫来。
中间一位女子尤二小姐更是看呆了眼,脸颊绯红。
她今年也是十八妙龄,自忖容色高于姐姐,如今见得燕临来,心便怦怦直跳。
秦安见着这些小姐们的表情,只感有些不妙,忐忑的想着自己看着燕临不会也是这幅模样了,那岂不是太呆了!
她慌的眼珠子一转,表情立马一换,做得淡漠冷酷的模样。
而一旁沈玠见了,还以为是她醋了呢,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隐隐带着看热闹的意味。
“哎呀!”
一位倚在门边看的小姐,忽然叫了一声,惊讶地以手掩唇。
“燕世子怎的向这边来了?”
众人顿时跟着惊讶起来,原本还能在座中假装镇定的都不由站了起来,向外望去。
果然,只见燕临立在廊上,同旁边的沈玠说了两句话,便带着他身后的那名青衣侍从,身旁一位妙龄女子,往花厅的方向来。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那位小姐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有人手帕掩面回答:“能和燕世子和临孜王同伴而行身份定然也不简单,或许是王族来的,没在京都抛头露面过。”
秦安的惹眼的容貌姿色和这一身活力又不失端庄的打扮,难免不让人误会什么。
“他们来找谁的?”
“呀,莫不是来找咱们尤家小姐吧?”
人群中传来声音。
秦安不自在的往燕临身后掩了掩,虽然难堪的揪着衣袖的一角,但还是不自觉的挺起胸膛,昂起下巴,她心里暗道着不能怯场。
花厅里那些姐妹们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而那尤二小姐听得其他人打趣,心里欢喜,面上却是又羞又恼,只道:“你们可别胡说,我们府里可没发帖给燕世子,谁知道世子为什么来。”
她不这般说还好,一说越发的引人猜测了:“那这可是巴巴寻来的,还是清远伯府面子大呀。”
不多时,燕临他们已经走近,竟正正好来到花厅的廊上。
一时周遭目光都落在了尤月身上。也不知是疑多,羡多,还是嫉妒居多。
尤月身处于旁人目光之中,只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但很快这种紧张就变成了一种得意与虚荣。
她轻吸一口气,端出了一副得体优雅的姿态,款款起身,便扬起了微笑:“燕世子。”
这声音,娇极了。
秦安不禁多看了这尤二小姐几眼,这离得近了,才看清她的模样。
这二小姐喜形于色。
她长相要浓艳些,年纪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大,一身鹅黄色的长裙看着十分娇艳。
燕临长在高门,从小不知有多少女人在他面前献媚,见多了这样矫揉造作的姿态,都懒得睬她一眼,全当没听到,反将目光落到了身旁少女的身上,“看到她了吗?”
其实早在长廊上时燕临便敏锐的四处看了几眼,却没发现她的身影。
秦安自然知道他说的谁,摇了摇头,“没有,好像不在这。”
燕临又看向沈玠,他耸肩示意没看到。
“你们见过姜二小姐吗?”
此话一出,不仅这些妙龄小姐,连秦安也瞬间炸了,一时间脑子里都懵了。
小姐?
她是女的?
!!!
周遭所有目光“刷”地一下转了向。
都下意识的看向一人,只见那尤二小姐面色一白,刚在面上挂好的得体微笑险些扭曲,几乎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燕临。
姜二小姐谁人不知,在京都可是出了名的刁蛮跋扈,嚣张妄为,心情不好就对下人动则打骂,就是那姜户部侍郎之女。
自小是在乡野长大,个性粗俗无知。
可偏偏也是与燕临青梅竹马,关系最为要好时不时就聚在一起。
沈玠低声贴在秦安耳后低声道:“上次你见估计刚好撞见了姜雪宁女扮男装的时候,我知道了也和你一样震惊。”
秦安睁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还真惊叹,“我当真看不出来,她竟是女子,我说怎么有种阴柔古怪之感。”
尤二小姐这才作为主人招呼半句,可这身份尊贵的燕世子竟然开口就要寻那姜雪宁,丝毫不顾及她的脸面,语气也熟昵极了,显现出他们的关系亲密。
这何异于当场打她脸?
尤二小姐站在原地,望着几步距离的几人,脸色僵硬又尴尬,表情十分“精彩”。
一旁秦安的见了,掩面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