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你运动会有项目吗?”殷如期在放学路上问。
林语一听运动会就来气,“别提了,忙死了,简直就是把我当橙子,压榨我的劳动力。”她气鼓鼓地走在前面。
“走方队排练文艺节目就算了,还让我去跑800和接力。”
“4×100还是8×50?”
“8×50。”
“我也跑这个。”殷如期笑起来。
林语脑子“嗡”得一声响,殷如期的跑步速度她可是见识过的,那大长腿甩开冲刺,自己还真不一定追的上。
“你跑起步来可不是吊打我。”林语撇嘴。
“那你跑800心里有底吗?”
林语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她上次跑800米还是高一时体测,平时学校间操慢慢悠悠地跑个两三圈跟玩一样,她对于自己800米还能不能跑起来一点把握都没有。
“没底,最近准备练呢。”
“你们班方队跟哪个班一起走?”
“大尖刀六班,他们班去走方队的那群人都是不苟言笑的大冰块,还不知道能不能练好呢。”
“我们班跟十九班一起走,去的全是男生,就找了几个女生跳舞。”
林语没再继续接话了。
虽说白浅给她分析得很详细,也支持她去追他,但林语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吹冷风泼冷水,在尝试让她相信“殷如期不喜欢自己”这件事。
看看时间怎么说吧。
林语上高中之前没有喜欢过任何人,也没怎么把谈恋爱这种事情视为必需品,高中生是要考大学的,谈恋爱这种事很耗费精力,而且影响学习,她更多的态度是顺其自然。
喜欢也没必要非要在一起,是吧。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crush?好像是用来代指喜欢的人的。
为了准备运动会,二中破天荒取消了一周内所有的周测,允许同学们用每天的自习课时间排练节目。
五班和六班的方队训练就定在了每天的第九节课。
下午四五点钟,操场上总是被橙黄色的阳光覆盖,每个人的影子都被拉的好长好长,喊口号的声音此起彼伏。
方队要加个节目,展现学生风采,本来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但是走方队表演鬼步舞就不太对劲了。
林语是真的没想到,六班那群高冷如冰山的人居然有能想出跳鬼步舞这种节目。
鬼步舞好像是自己小学的时候在某视频平台上爆火的梗,可是自己现在都高二了……
文艺复兴?
大可不必这个时候搞文艺复兴这种东西吧!林语的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驰而过。
每个人都认真学了动作,同时每个人都在尽力把鬼步跳好,但结果就是很一言难尽。但两个班的班主任似乎觉得很满意,并决定运动会走方队就表演这个节目。
这两个老头,该潮流的时候不潮流,不该潮流的时候都潮得人得风湿病。
林语这样糟心地想。
又练了几遍鬼步,操场上的情景只能说是群魔乱舞,学生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放肆,憋得肺疼。终于跳了几遍鬼步之后班主任都看不下去了,放任学生去踢正步。
林语因为身高的问题站在方队的最后一排,在在退回走方队的初始位置时,她那一排成了排头。但因为发指令喊口号的体委在后面,林语她们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点声音,要求干什么全靠猜。而体委也看不见排头的位置,总会出现后面还在往前走,但前面已经撞到别的班同学的情况。
林语走近才发现,在前面的班级居然是九班和十九班。这两个班的人似乎在排节目,人熙熙攘攘地围在一起,干什么的都有。
林语的视线开始在人群中搜索殷如期的位置。
但是这一找,反倒让她本就糟糕的心情雪上加霜。
殷如期手里拿着走方队用的道具星星,靠在一旁的足球门上,他没注意到林语,而是正笑嘻嘻地和面前一个拿着扇子的女生说话。聊两句两人就都会笑一阵,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会觉得他们在打情骂俏。
那个女生扎着干净利落的高马尾,高挑的个子,即使看不到脸,光看着背影就知道是个很有气质的人。
夕阳下,殷如期微笑得样子很好看,但林语一想到殷如期正对着他面前那个人女生微笑,就觉得这个表情格外刺眼。
暗恋的人没资格吃醋。
林语心里默默地念着这句话。
她表面没什么波澜,因为体委已经发下了向后转的指令,她顺理成章地转过去,不看殷如期。
虽然不是特别想回教室自习,但林语莫名其妙迫切地希望训练快点结束。
林语几乎是逃回了班,并以极快的速度逃到了自习室。
走廊里有几个九班的男生在聊天。
他们似乎是殷如期的朋友,正开着殷如期的玩笑。
“殷哥,看你刚才跟于湛聊得挺开心啊,该不会你想追她吧?”
“看看看,给老殷整不好意思了哈哈。”
……
他们很大声地聊着,从自习室旁边经过。林语真觉得自己该死,居然把这些话全听进去了,她烦躁地起身走出自习室。
“烦不烦啊,别人上自习呢在走廊里瞎嚷嚷什么呢,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嗓门大?”
林语完全不注意形象,她只知道自己现在烦得要命,很想骂这几个碎嘴的男生。
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当人群里的殷如期看到出来训斥他们的是林语时,又想起刚才朋友开的玩笑话,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林语冷眼瞥到殷如期,又很快将视线移开,不肯在他身上都停留一秒。
她转身回了自习室,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不再说话。
林语还抱着幻想,觉得殷如期只是偶尔跟那个名叫于湛的女生说话而已,没想到在走廊又碰到了殷如期和那个女生。
他们两个走在前面,似乎在说笑。说到一半于湛扑上前去想打殷如期,殷如期笑嘻嘻地躲开。
林语在后面看,酸柠檬的味道弥漫开来。
她快步向前走,越过两人。
殷如期感觉到有一束狠毒的目光照在他身上,他抬头看到林语,于湛还在说着些什么,但他没有仔细听。
他回想起下午时林语极其反常地对那几个男生表现出恶意的事,在他的印象中林语是一个极其好脾气的人,之前碰到有人吵闹也只是去好言劝止,根本没骂过人。
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林语内心的声音作祟,那个声音在嘲笑她幼稚的幻想:你看,这不是明摆着打情骂俏吗?居然还会幻想他喜欢自己。
林语是一个很善于主导自己情感的人,一旦她对一个人打上了什么样的标签,就很难去除。她对殷如期的感觉断崖式下降,那个笑起来温柔、学习很上进的男孩,现在在她眼里就是一个不会保持距离的人。
他把我当什么了?
林语气愤地想到之前他说的那些让她脸红的话,想到之前他摸她的头、捉弄她叫她小姐。
妈的,把我当玩具是吧。
晚课休息白浅正想找林语聊聊关于殷如期的事,却怎么找都找不到她。等白浅找到自习室的时候,林语正算着一道题,白浅没打断她,默默看着她写。
林语一开始写字还算规整,到后来越写越龙飞凤舞,她烦躁地将草稿纸上写的步骤大片大片地勾掉,然后突然把笔丢在了一边。
白浅愕然,她从没见过林语这个样子。
林语抬头看向她,眼里满满都是泪水。
“浅,这题我算好久了,就是没有答案。”她声音带着哭腔,又尽量保持着语气的理智。
白浅眼尖,扫视到草稿纸上林语勾掉的那部分,隐约可以看出“殷如期”、“我讨厌你”的字样,她本来想找林语聊聊殷如期,但现在看来似乎没必要说了。
白浅蹲下来,仰起头,很认真地看着林语,“有的问题可能就是没有答案,因为题出错了。”她握住林语的手,微微用力,“所以不要在本来就出错的题上浪费时间,别为不值得的人掉眼泪。”
白浅不太喜欢男生。
或者说她很讨厌。她接触过各种各样的八卦,因此她平等地瞧不起任何一个雄性动物,当然包括殷如期。
殷如期确实是个挺不错的人,但白浅始终对他戴着有色眼镜。一开始林语说喜欢他,白浅很想反对,出于是自己的好朋友喜欢,自己也不好泼冷水,就想着看看殷如期这人到底怎么样。
能让我好朋友哭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白浅从桌子上拿起笔,“你听到那些男生说的话了。”她看着林语,林语点头。
白浅在草稿纸上用笔写下殷如期的名字,“所以你现在看见这三个字会想做什么呢?”她讲笔递给林语。
林语没有丝毫犹豫在这三个字上面打了个叉。
“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白浅看着,“我差点以为殷如期给你下了什么药了,能把你迷成恋爱脑。”
“才没有。”林语很不屑地撇嘴,“陪我去卫生间洗洗胳膊。”
林语挽起袖子,还特意弄了点洗手液,认认真真地将水性笔字迹涂上,用水冲洗。
水有点凉,再加上林语很用力地用手搓洗,她的手腕处红了一片。
“之前我还刷到过把喜欢的人的名字做纹身纹在身上的视频,当时我还觉得那个女生傻。”林语揉了揉眼睛,“现在我自己居然还会干这种不长脑子的事。”
白浅忍不住笑了,“你有点危险,恋爱脑前兆。”
林语摇头:“可能我也没有很喜欢他,只不过一时兴起而已。”
“顶多算得上欣赏,喜欢说不上。”
“暂且信你,要是再干不过脑子的事我把你腿打断。”
短暂地难过之后,林语又恢复了原来冷静的样子,她也没怎么想太多,毕竟作业和考试一类乱七八糟的事已经够她烦心的了。
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学生成群结队走在去食堂的路上。
云城傍晚的天总是美得让人难以形容。落日附近的天是温暖的橙色,在向远处延伸则是粉、蓝、紫,整个学校都笼罩在一种模糊又美好的氛围中。
食堂的饭菜属实难以下咽,所以很多学生都习惯在校外订饭或者自己带吃的,到了晚餐,食堂里的人一般都很少。
朋友程愿把鸡胸肉递到林语嘴边,“尝一口,我前两天刚买的。”
“好吃,什么味的?”林语狠狠咬了一口。
“不知道,我也感觉味不错。”程愿看着鸡胸肉包装,咂嘴道。
林语的神经紧绷起来,几道略带风的身影从她旁边经过,其中就有殷如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出完汗就走到了开了空调的食堂,林语居然觉得身上冷得想发抖。
她装作不在意地瞄着那几个人,几人在食堂里转了转,坐在了林语和程愿前面隔了一张桌子的位置,殷如期正背对着林语。
林语把视线收回,继续扒饭。但是眼前飘着厚厚的红油却寡淡无味的面条真的让她提不起食欲,她没吃几口,校服前襟就蹦上来好几个红油点,索性校服是红色的,那种劣质油的颜色并不明显。
林语气得想骂人,碍于是公共场合她忍了下来,“借张纸,你最好了。”林语满脸堆笑。
程愿用幽怨的眼神瞪了一眼林语,把纸递给她。“吃完了吗,吃完咱俩走。我再看这碗面一眼我就想骂人。”林语满眼无奈。
林语端着餐盘经过殷如期,瞄了他一眼。少年腰板挺得很直,微微偏头,手握着筷子,手指修长,线条很优美,很好辨识。他好像也吃完了饭,只不过坐在那里听身边的人讲话没走而已。
“我想去买饮料。”程愿突然说。
林语一想到小卖部围得水泄不通,里面人挤人还混杂着一股难以评价的汗臭味就觉得反感。
“我不陪你了,去人多的地方我头疼。”
“我给你带点喝的用不用?”
“优酸乳,草莓味的,谢谢你。”
程愿跑远了,林语继续往前走。
殷如期目光微闪,他看着林语走远了才跟身边人说:“我先走了,空调吹得我有点冷。”他起身,不远不近地跟着林语。
林语没注意到殷如期跟着自己。
有的时候林语挺像报警把建这个破学校的人抓起来,尤其是走进没开灯的楼梯间的时候。
林语这人多少带点背运的特性。
食堂在综合楼地下,当林语推开楼梯间的门时,里面很昏暗,只有消防通道的指示牌亮着微弱的绿油油的光。
她摸着黑进了楼梯间,伸手想去摸楼梯扶手。突然,她余光看见楼梯拐角闪出来两个黑影,一长一短,黑影快速移动吓了她一大跳。
林语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嚎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窜上了楼梯。
楼梯间回声极大,等林语缓过神来时,她才看见楼梯拐角处一男一女错愕又惊恐地看着她,仿佛在看神经病。
……?
林语一时语塞。
合着自己这是撞见情侣在楼梯间亲密,把人家当鬼,然后还嚎了一嗓子?
“对不起。”她干巴巴地从嗓子里蹦出三个字,自己都觉得尴尬且好笑。那一男一女皱着眉头瞪了一眼林语,走了。
站在暗处看了全过程的殷如期笑得想死,他上前,将手搭在林语肩膀上。
林语触电一样甩开他的手,又喊了一嗓子,弹簧一样弹了出去,然后不小心绊在了台阶上,“砰”的一声,她整个人摔倒在了楼梯上。
这会轮到殷如期错愕了。
当林语看清楚吓唬自己的是殷如期时,她脸上的害怕神情换成了幽怨,此刻她的怨气大得能给鬼冲煞。
“你,他妈的,神经病啊。”林语咬牙切齿,事实上她膝盖刚刚撞到了台阶棱角,现在疼得要命,说话都费劲。
殷如期也没想到林语能被吓成这样,黑暗中他的眼睛里带着慌乱,鼻尖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他很诚恳地道歉。
林语疼得眼冒金星,也没仔细听殷如期说什么。刚刚离开的一男一女走了回来,“我还以为我俩碰着扩音喇叭开关了,我俩一动她就喊。”男生哭笑不得。
林语回给那个男生一种“没事快滚”的不耐烦表情。
她扶着扶手,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殷如期,本小姐从今天以后碰到的任何一件倒霉事都怪你。”她挑着眉,嘴里“嘶嘶”地发声,“我做鬼第一个吓唬的就是你。”
殷如期很想笑,他的愧疚和笑点在打架。林语三步一晃悠地上楼,殷如期在后面像个做错了事等待被家长训斥的小孩一样跟着她。
等林语好不容易移动出了综合楼,她就一屁股坐在了综合楼门口的台阶上,她挽起裤管,楼门口的日光灯照着她膝盖上磕破的位置,此刻正吓人地渗着鲜血。
林语面无表情地抬头看殷如期。
“我要骂人了。”她简练地表达了自己现在极其糟糕的情绪。
殷如期乖巧地捂上了耳朵。
林语:?
她简直不知道该骂什么来泄愤。
林语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想去打殷如期,却没想两个膝盖都疼得使不上力,她控制不住地向前栽倒过去。
殷如期手疾眼快地扶住她。“听话,别乱动了,先回教学楼把你的腿处理好再骂我。”他叹了口气,眼里都是心疼。
好笑的是,他们两个在二中呆了一年多了还不知道医务室到底在什么地方。
“算了,找到医务室我血都放没了。”林语挺不乐意地说。“回班,我班有药箱。”她龇牙咧嘴地说。
林语搬来药箱,上次自己碰这个药箱还是给段小路处理伤口去,现在给自己处理了。
她掰开一根碘伏棉签,涂在伤口处,棉签头很凉,碰到伤口上引得她一激灵。
殷如期在一旁看着。
“问你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产生痛觉的神经中枢是哪?”林语想分散注意力,她一边涂碘伏,一边问殷如期。
殷如期迟疑了一下,“大脑皮层。”
“产生痛觉是不是反射?”
“不是。”
“为什么?”
“没有经过完整的反射弧。”
林语微微一笑,“好,答得不错。”
“大脑中央前回头面部的控制中枢和人正常头面部的关系是正置还是倒置?”
“倒置。”
“头面部。”林语“啧”了一声。
“啊啊啊知道了,正置的。”殷如期回应,他不禁觉得林语这人真怪异,受伤了还想着问问题。
“多动动嘴有助于分散注意力,缓解疼痛你懂不懂。”林语好像猜到了殷如期要说什么。
“不对,你说话的时候伤口的感受器该兴奋还兴奋,动作电位的峰值不变,痛觉是不会减弱的。”殷如期认真地反驳。
林语被噎得够呛,“那我现在两条腿的感受器都兴奋拜谁所赐啊?”她的眼里闪过一丝不甘,紧紧盯着殷如期。
“呃,是我。”殷如期被盯得很不自在。
“我真的对不起你。”
“我真的谢谢你。”
殷如期无奈,林语跟吃了枪药一样。
林语的腿在红红的伤口的映衬下显得血色尽失,她的腿很瘦,看着没什么力量。
“那你运动会还能跑吗?”
“不知道,看我恢复能力强不强。”林语撇嘴,一脸无所谓地看窗外。
窗外是蓝紫色的天空,玻璃上映着两个人的倒影。少女的头发微散,教室很闷热,她的脸微红,眼睛亮亮地看窗外。
“看到蓝紫色的天是一件很吉利的事情。”林语看了一会,转过头。
“为什么呢?”
“忘了听谁说的,说看到这种颜色的天空许愿就一定会实现的。”
殷如期接受了这个有点幼稚的解释。
他双手合十,笑眯眯地问林语:“那你要许愿吗?”
不等林语回答,他就自顾自地闭了眼。
——祝我眼前这个女孩永远开心快乐,永远留在我身边。
林语错愕,她和很多朋友都说过这件事,不仅她的朋友们,就连她也不太相信,毕竟这种事听上去太扯了,还不如看见流星许愿成真更有说服力。
但是她看着殷如期真的相信了,并且真的双手合十闭眼许愿,她的心跳骤然加速,心扑通扑通跳动的声音充斥在她耳畔,如果不是她想起来白天殷如期和那个叫于湛的女生打闹的场景,她可能就彻底沦陷了。
眼前的少年闭着眼,睫毛微颤。他的脸白白净净的,脸上的表情静谧且温柔。
林语在心里感慨自己眼光其实还不错。
“哎呦,许了什么愿啊,该不会是想追下午跟你打闹那个小姑娘吧?”林语酸溜溜地说。
殷如期突然很赞同白浅的一句话,“如果她不张嘴还是很招人喜欢的”,林语这张嘴,说的话跟软刀子一样,把殷如期的心反复磨,磨得血淋淋的。
“没有。”他有点不高兴地看向林语,同时在心里埋怨:“拜托,我许的愿可是你诶。”
林语一副无所谓地样子,也没回话。
“下午我只是跟于湛聊了一下跑接力的事,打闹了一下。”殷如期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解释。
“那些男生嘴巴大还总说瞎话,我跟于湛没什么的。”
“啊——”林语拖长音应了一声。
“你要是不高兴,我以后不跟她说话了好不好。”殷如期乖巧地发誓,“再惹你不高兴我天打雷劈。”
林语被逗笑了,“不用,省得别人以为我限制你人身自由一样。”
林语觉得脸上热热的。少年的眼睛清澈,饱含热烈和笑意,单纯无害地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大概没有任何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能够拒绝这样的小太阳。
她眼里含笑地看着殷如期,她以为殷如期在看窗外。
殊不知,殷如期在看玻璃倒影里的她。
“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暂且信他还是个人。”白浅听完林语心态急转的原因,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是该准备准备把林语的腿打断了。
林语的日历上记录着九月末满满的安排。
25日的运动会,29日的殷如期的生日,紧接着就是国庆中秋的连假,可以放七天,放假回来后是第一学程考试。
林语用红笔在29日上画了一个大大的重点号,其实相比于运动会,她更期待殷如期的生日。
对于这个天真的少女来说,给喜欢的人准备生日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运动会在云城的一个大型体育馆举办。
学生们领到了学校发的白帽子、花花绿绿的喇叭、大粉大绿的扇子,林语不禁感慨这些学校领导的审美。
喇叭嘴是红的,屁股是绿的就算了,还弄来两把跳广场舞扭秧歌用的扇子,还是大粉色和大绿色的……
属实丑得一言难尽。
但学校里迎接运动会的快乐的氛围很快冲淡了学生们对于这些东西的埋怨,他们有很多事要做。
“早上四点四十到体育馆集合?”唐若初一双杏眼瞪得溜圆,“这个破学校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叫人早起天打雷劈?”
“明早你坐我家车去体育馆啊,我昨天去踩好点了。”林语打了个哈欠,“行,明天得多穿点,早上冷。”唐若初补充。
林语又乐了,“合着我得带三套衣服。”在唐若初探寻的目光中,她掰手指数了起来,“校服一套,跑接力一套,跳舞再一套,都不知道我是去开运动会还是去卖衣服。”
“对了,放学陪我取快递。”
“很少见你买东西啊,买什么了?”
“拍立得相机。”
林语有自己的私心。她下单了拍立得相机那天发了条朋友圈,希望大家运动会那天务必来找她拍照。其实她不只是想跟好朋友照相,她更想的是给殷如期拍一张。
四点多,天还没亮。
唐若初坐在车上,靠着林语的肩膀,晃晃悠悠地睡着了,林语划开手机,发现了殷如期发来的消息。
“起了吗?”附带一个小猫探头的表情。
“早起了,已经在路上了。”林语用左手打字,她不敢动右手,怕把唐若初吵醒。
“早起困得话就在车上眯一会,到了体育馆可就没机会补觉了。”
林语的“好”字还没打出来,手就被人推得一抖,把手机扔出去了。她幽怨的回头看唐若初,唐若初半眯着眼,一脸无辜的笑容。
“干什么,手机摔坏了你赔啊。”林语小声责备。
“你在跟谁聊天。”唐若初声音压得很低,但盖不住她发现八卦的兴奋。
林语用食指抵住嘴唇,笑着“嘘”了一声。
唐若初的眼睛瞬间瞪大,她想说话,但碍于林语的家长在开车,她就掏出手机发短信。
“你谈恋爱了???”
“没呢,crush。”
“我靠。”唐若初给林语树了个大拇指,“快跟人家聊去吧,别不回消息免得人家多想。”她心满意足地又靠回林语的肩膀闭眼睡觉。
林语把手机捡回来。
“刚刚同学跟我说话,没回消息。”
殷如期秒回一个委屈的表情。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看见我那条消息秒睡呢。”
“那可太神奇了,研究院得抢着要你。”
殷如期笑了,“把我当实验对象是吧。”
“前两天哪个单元讲了个熟词生意的单词叫实验对象来着?”林语突然脑子短路。
殷如期觉得知识以一种卑鄙的方式进入了他的脑子。“我想想。”
“应该是subject吧。”林语回。
“是,想得还挺快,真聪明。”
“国庆放完假回来就月考呢,这两个月玩的心都散了,还不知道考什么样呢。”
“哎我天你这人真扫兴,运动会你提这事。”
林语回了一个小猫微笑的表情。
凌晨还真够冷的,林语下车被冷风灌了个酸枣,唐若初在一旁笑话林语。
运动会的第一项是开幕式,也就是走方队。
林语想起来方队彩排时两个班一起跳鬼步舞引起整个操场上的人都狂笑就尴尬得要命。
“真的,当时彩排咱班后面那个方队有个人发出了鸭子一样的笑声,然后就带动了整个操场上所有的鸭子一起抻着脖子嘎嘎笑,我真的尴尬疯了。”虞城馨捂着脸说。
“这帮人都笑出人类进化图解了。”林语绷着脸,不卑不亢地说。
这时候,旁边那个班级的方队准备去集合了。这时候林语才注意到,旁边那个班级就是殷如期他们班。
殷如期穿了一件白衬衫,虽然身边的很多人都穿得一样,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吸引了林语的目光。
衬衫白净,一点皱纹都没有,瘦高的他就适合穿这种规整正式的衣服。他身材很好,倒不是那种都是肌肉的倒三角类型,而是身材很匀称,他高,但看上去并不弱不禁风。林语拄着脸,目不转睛盯着他。
突然殷如期向林语这边转过脸,林语像踩电门一样慌张地移开视线,“他突然转过来干什么!!!”林语表面波澜不惊,内心绝望呐喊,她低着头不敢看殷如期。
殷如期瞥到了林语的反应被逗笑了。他眉眼微弯,余光落在林语身上。林语头上扣着白帽子,穿着校服,手里拿着运动会的组织手册,弱小可怜地低着头缩在那,就好像一片热闹的集市里突然混进了一个不会说话的拘谨的小蘑菇。
等殷如期走了,林语才抬起头。
她不禁嘲笑自己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开幕式随着学生们的宣誓结束了。林语觉得像做梦一样,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认真地在全校同学面前跳完了鬼步舞然后还能不卑不亢地踢着正步走掉的。
她回到观众席,手机振动提示有人给她发消息。她偷偷点开,殷如期的消息。
“800米加油跑哦。”
林语翻了个白眼,“谢谢你啊。”她没好气地回。
“到时候我去终点线等你好不好。”
“随便。”
林语消息里回着无所谓,但她的心怦怦直跳,她很希望殷如期能说到做到。
“高二女子组800米,现在到检录处检录。”广播略带着滋滋的电流声,回响在运动场上。
林语行刑一样站起来,却发现另一个跑800米的同学是吕媛。自抢座事件之后,林语就没和吕媛接触过了,现在自己不知道检录的地方在哪就只能去问她,多少有点尴尬。
人家可能还记恨着自己呢。
但她还是决定克服这种退缩的心理。她很大方地走上前拍了拍吕媛的肩膀,“吕媛,你知道检录的地方在哪吗?”她脸上挂着有点尴尬的笑容。
吕媛回头看是林语,脸上划过一丝躲闪。“知道,咱俩一起去吧。”她移开视线,不想看林语。
“之前座位那事,我也是脑袋一热,说得有点过分,我跟你道个歉。”林语默默开口。
吕媛一愣,“没事,我也有错。”她停下来看林语,“我应该跟你道歉。”
“不用。”林语很客气地拒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都有问题,改掉就好了,毕竟都是同学。”吕媛“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这么说完,林语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埋藏在心里很久的一个节扣一样释然了。
林语站上起跑线时,她紧张到耳畔里充斥的全都是自己被无限放大的心跳声。和林语同组的很多其他班运动员都是体育生,林语根本没优势。
尽力跑就好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枪声一响,运动员都像离弦的箭窜了出去,林语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泡在前面的那些体育生,只能跑在后面。她很尽力地追赶前面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女生,可无论怎么追自己都跟那个女生离得不远不近。
一圈跑完她就发现自己起跑速度太快了,已经有点体力不支了。林语觉得自己的两条腿就像灌铅一样重,每抬一步都很困难。林语的感冒一直没好,现在一跑起来深呼吸,林语就觉得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渐渐感觉到了缺氧,眼前发黑。
还有200米……林语想加速冲刺,但她每多用一点力眼前就会黑一下。她已经跑得脑子空空,缺氧让她不能思考。
殷如期。
她脑海里突然划过他的名字。她咬紧了嘴唇,不管眼前发不发黑了,她闭上眼猛冲。耳边全都是风声,脸被风刮得有点疼,身上出了汗也感觉冷。
林语过了终点线,基本是用意志力撑着自己走到了旁边的操场上才让自己身子一软摔倒在地的。
她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吸气。缓了好一会,林语的眼睛才勉强看到了点东西,她偏头看向场外,殷如期正站在跑道对面拿着一瓶饮料看着他。
微冷的风吹得他脸微红,号码布在胸前圈起来,他眯着眼寻找跑道对面的林语。林语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还踉跄了一下差点又摔在地上,抬胳膊挥了挥手。殷如期看见了林语,也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林语差不多休息好,才走过去。殷如期迎上来,把饮料递给她,“很棒哦,你其实跑得挺快的。”林语累得全身都使不上力气,别说拧瓶盖了,“拧不动。”她不想多说一个字。
殷如期听话地接过饮料,拧开再递回去。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不是碳酸饮料不带气的。”
林语喝了一大口,“不带气的就行。”
“生物老师讲的,剧烈运动后要补充淡盐水,维持血浆渗透压。”殷如期说。
“对,血浆渗透压过低会使血浆中的水大量进入组织液,引起组织水肿。”林语接着说。
“组织水肿是一种内环境失衡的体现。”
“内环境的稳态需要神经、内分泌和免疫等系统的共同维持,叫什么来着?”
“神经—体液—免疫调节网络。”
“好了好了,别人还以为我们开个运动会还要内卷呢。”殷如期先笑起来。
“内卷好文明。”林语挥挥拳头,“学习无处不在。”然后她也笑了。
“你学得那么好,不会就是因为你平时看到一个东西或者听到一句话就开始联想知识点吧?”殷如期好奇地问。
“被你发现了!”林语装作一种秘密败露的愤怒状,事实上她也演不好,倒是先笑场了。“不觉得很有意思嘛,从一个东西联想到另一个东西,然后再各种联想。”
她笑了。林语的眼睛亮亮的,她沐浴着阳光,笑容灿烂得就像盛放着的玫瑰,毫不吝啬自己的光芒。殷如期心跳的厉害,林语的笑容一直那么灿烂且温和。
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林语的笑容称得上他整个青春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