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如顾13

寒冬腊月，长公主府举办赏梅宴，邀请王大娘子参加。大娘子带着三个兰一起前往，盛墨兰前所未有的精心打扮。

让平时一直和她斗嘴的如兰都看呆了，只是拉着王若弗的衣袖扭捏，不时偷偷看四姐姐。单纯似如兰都隐隐约约觉得此行不简单。

明兰和墨兰坐在一起，浑身不自在，和傍边安之若素的墨兰形成对比。她昔年设计四姐姐清闺名誉，父亲扬言要打死她。虽然四姐姐当日亦为她求情，可心中必定也是怨恨她的。四姐姐怕是要振翅高飞，盛家再也装不下这个惊艳绝伦的女子。盛明兰既愧疚，也惶恐。

她之前对墨兰的未来也几番猜测，如今事态已然明朗。

盛家官场上有长柏哥哥，以二哥哥的清正才学将来必定是要入内阁的，背后又有四姐姐撑着的皇族。既有清流世家的美誉，又有皇亲带来的实实在在好处，盛明兰光是想想都心潮澎湃，血液似要沸腾。

因此，她看向一直不太喜欢自己的墨兰时，神色不觉带了敬畏。墨兰看到明兰的眼神，觉得莫名其妙。她却绝对想不到短短一刻时间，明兰的思绪已经跑到十万八千里。

果然，宴会上寒暄几句之后，四姐姐就被丹阳郡主单独拉走。

公主府的梅花园并不是按照品种区分，而是按照颜色划分区域。墨兰和郡主走在园中的回廊下，一边是纯白的梅，一边是灼红的梅。

墨兰今日略施粉黛，身着简单的月白色交领襦裙，裙角上绣着几朵鲜红的寒梅。披了一件大红哆罗呢面银狐皮里斗篷，肤白如新剥鲜菱，双眉修长，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

“墨兰姐姐，你可喜欢金钱绿萼梅？我带你去瞧瞧？”墨兰和郡主一路赏花看雪，此处清静，鲜有人影。在红梅白梅交相影错的小亭里，碰上了丹阳郡主的表哥，太子之子赵英策。

赵英策眼前所见的墨兰,如新月清晕,如花树堆雪,一张脸秀丽绝俗。

“世子万福金安。”墨兰行了万福礼。

赵英策作辑回礼：“盛四姑娘妆安。”

丹阳郡主为二人引见，双方也只是打个照面便告辞离开。

从公主府出来之后，明兰如兰自觉跟上王若弗上了马车，墨兰单独上了后面的一辆。

这一举动并无针对之意，完全是为了给墨兰留下单独的空间，让她冷静平复心境。虽然，如兰看四姐姐根本不需要的样子。

今日宴会结束的时间晚了些，盛家距公主府又颇有一段路程，云载露种和喜鹊她们这些贴身丫鬟一起坐了另外一辆马车。

竟不想顾廷烨趁着天色渐暗，潜进了墨兰的马车。

墨兰今日一早便起来梳妆打扮，女为悦已者容。她知道前半生的付出谋算都在此一举，因此心里非常重视，精神绷了一整日。上了马车之后，才放松下来，靠在车壁上养神。

顾廷烨悄无声息地来到墨兰身前，一手捂了墨兰的嘴，一手禁锢她双手，将人提起几许，抵在了木壁上。墨兰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被这变故吓的立刻清醒。

睁开双眼看到是顾廷烨之后，更加警惕戒备。自从上次，和他不欢而散之后，墨兰以为顾廷烨再不会主动出现。

顾廷烨看她醒了之后，就放下了捂着墨兰嘴唇的手。他料定盛墨兰不敢声张，更不敢让任何人知晓。他吃定了墨兰胆小怕事，更不敢在和世子见面后，起这种干戈。

“盛墨兰，我问你当年你我之间种种，是否你有意为之？”果真，盛墨兰虽然被顾廷烨抵在车壁上，一副羞恼的样子，却闭口不谈，并不为自己辩解几分。

墨兰不敢轻易开口，生怕说些什么惹了这尊煞星，使他做出更惊世骇俗的事情。顾廷烨本也没打算听墨兰狡辩。盛墨兰一向花言巧语，欺骗人感情。如此，不听这女子所言才是正好。

顾廷烨在公主府看到墨兰和世子站在一处的时候，犹如五雷轰顶。他不知盛家竟然敢.....敢肖想天潢贵胄。

顾廷烨当时全身血液逆流而上充斥着大脑，整个人浑浑噩噩，手脚不听使唤，这个样子怎么回去见世子？因此仓皇之间离开了公主府，竟忘记派人支会一声。

虽然墨兰之前已经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可顾廷烨怎么甘心？盛墨兰不可能对他无心。是不是盛家逼迫她的？是不是为了她小娘，她什么都能牺牲？

如果今日并非墨兰自己的意愿，他一定要为他们俩挣上一挣！若她心甘情愿，他也放她去走她的“青云路”。

“我只问你，今日可是你自己本心所愿？”顾廷烨死死盯着墨兰的眼睛，看她眼睛闪烁飘忽不定，更是生了几分恨意。咬牙切齿狠狠说到：“我要你说实话！”

墨兰从未见过顾廷烨这样凶神恶煞的样子，她前世到是见过他这么对康姨妈。那时候康姨妈挑唆王若弗给祖母下毒，顾廷烨为盛明兰出头。当时，她只觉得顾廷烨护着明兰的样子让人生厌。

墨兰和盛明兰有血仇，明兰却有顾庭烨为其撑腰。墨兰前世恨毒明兰，自然看顾廷烨也不顺眼。

却没想到，今日被他这样一番恐吓，才体会了几分康姨妈当日的心境。顾廷烨毕竟是上了战场拼杀出来，挣得累累军功的将军。盛怒之下，身上的杀气扑面而来，墨兰心间颤颤，不敢拿往日敷衍顾廷烨的姿态应付他。

她不看顾廷烨的脸，只把脸扭向一侧，看向车窗。平稳了呼吸和心跳，才开口郑重说到：“今日之事，是墨兰本意，盛家没有逼我。”

“好！我再问你，你见世子，是不是为了你娘。”顾廷烨看墨兰开始说真话，乘胜追击。他此时心跳如雷，竟是比墨兰还紧张，握着墨兰手腕的一双手青筋凸显。

“不完全是，若为了小娘，我嫁给一世家公子足以。可我不甘心，如你当年科举落榜一样的不甘心。我只是想站的更高，走的更远而已。”墨兰所言真心实意，发自肺腑。这是她对顾庭烨说的最真挚不过的心里话了。

盛墨兰仙姿玉色，风华绝代；长柏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盛家有此二人，未必没有凌云之志。清流与清贵，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是他当局者迷，一叶障目。盛家当年对墨兰的种种栽培虽然做的隐秘，可却也有几分不同寻常。

官宦之女学会管家理事即可，烹茶插画也不过是休闲娱乐的手段。可当年，盛家还聘请名师教导三位姑娘学了琴棋书画各类才艺，而墨兰更是其中翘楚。

他情人眼里出西施，看墨兰千好万好，只觉得盛家清流世家，注重对姑娘才情的教养是正常的。如今，再看这些只觉得盛家别有用心。

　盛墨兰从一开始便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更不把他当回事。愚弄他这么多年，顾庭烨想到此处，险些呕出血来。

　他清楚墨兰此时说的话再真切不过，当年她选自己不过是当时她能选的最好的。如今，有了世子这个高地，盛墨兰又怎会弃之。

　“墨兰，我问你，你心里可曾有过我？”顾庭烨说这话时已有些气弱，这么哀怨的话他顾庭烨也能说出口？

　“顾二哥，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看待。”墨兰向来是别人进一尺她退一丈，他人稍有退却便得寸进尺。

　顾庭烨听了，只觉理应如此，再不纠缠，心灰意冷地从车窗一跃而出。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