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书房,满屋清净,倒有一股难得的静气。
谢危与姜雪宁一人一张琴,隔着书案端坐。
“仔细听着。”谢危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便将双手放在七弦琴上。
指尖刚触摸到琴弦,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端屹高雅的如上古的谪仙,远观而不可亵玩。
她屏住呼吸,轻轻点了点头。
“铮”的一声琴鸣,浑厚的余音苍韵松古,温劲而雄,似月华般倾泻进心底,深深震撼了她。
此时的谢危,安静而平和,目光随着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流动,不时抬眸,眼眸深沉而遥远,流畅古雅的琴声就这么在书房中静静流淌。
姜雪宁的思绪便随着琴声来到了前世的宫墙前。
那时,她远远就听见前面奉宸殿的偏殿里传来隐约的琴声,便让人停下,驻足聆听。
她问芳吟里面可是谢危,弹的是何曲目,芳吟摇头不知。
聆听片刻后,她猜测,这应是“峨眉山北雪极目,方丈海中冰作壶。”
直到后来谢危焚琴谋反,姜雪宁才想起,还有一联生僻少人知的诗:“一振高名满帝都,归时还弄峨眉月……”
琴声戛然而止,姜雪宁一怔,以为谢危展示完了,便鼓掌称赞:“先生一弹流水一弹月,水月风生松树枝,让学生好生佩服。”
谢危蹙眉,轻轻推开案几,端坐:“我不是让你来佩服的,刚才看你出神,怕想的不是如何弹好琴吧。”
姜雪宁讪笑道:“我是听先生弹琴听的入迷了,不觉想起一些往事来,绝对没有走神的意思。”
“哦?想到什么了?”谢危凝眉望过来。
“和琴有关的事,当年上京路上,你成日背着那么大的琴,宝贝的不行,劫匪地刀都架你脖子上了你也不松手,让我觉得着琴比命还重要。”
谢危的眸光沉了沉。
姜雪宁意识到说过了,连忙粉饰,“先生别乱想,我就是感慨一番,我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就知道和燕临上街插科打诨,所以不知道一个人的喜好究竟可以占据多少位置。”
“还有……当时我将先生你的琴给砸了,这的确是我冲动之举,我深刻的反省了,还望先生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永远忘不掉当时砸琴后谢危绝望的眼神,待到他入京发达后的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每日都过的惶恐,生怕哪一日他来算这笔账。
虽然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但是道歉总归还是要的。
她的小命还捏在他的手掌心中。
“一把琴而已,”谢危幽幽的开口,有些心不在焉,“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必将此事挂念在心。”
姜雪宁会错意了,慌忙补充:“其他的事也是,都过去那么久了,记都记不清了。”
谢危懒得揭她的错,话锋一转,又问:“你平日里当真没有喜好的事务,和燕临满大街的转,能了解些什么?”
姜雪宁愣住了。
她不认为这是个问题,只能说她又触霉头了。
只要是带着燕临的话题,谢危准保会来教训她。
她乖乖的低头认错:“这都是我不好,燕临是侯府世子,自然有更多家国大事要做,他马上就要入冠了,入冠后,我尽力不去麻烦他。”
“你不去找他,他若找你呢?算了,还是练琴吧,时间都被你浪费了不少。”这个答案不是谢危想要的,所以语气也有些不耐。
若是她知道他是真的在提问,她会不会觉得奇怪?
谢危思虑再三,还是将这个话题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