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遮修复器物时本偶尔带到家中去,可若那般将姜迟晚带回去,恐叫人误会。
二人便在店家铺子中寻了个日光较足的地方,支了张桌子,一旁便是两张椅子。那椅子是张遮所置的,距离的倒远了些。
姜迟晚脑海中便回响起姜雪宁说的,想要的东西要靠自己争取来。
她悄悄将那椅子往张遮身旁拉了拉。
张遮姜姑娘。
张遮沉声道。
那双眸子如月色般寒凉,叫她时与那日她不肯收琴时竟是一模一样,甚至多了几分严肃。
不过第一次表露些自己的心意就仿若被拒绝了一般。
她慌乱地将两把椅子的距离再次拉开。
姜迟晚对不住,张大人。
姜迟晚我……我只是想离近些看您是怎么修复的。
她竟忍不住支支吾吾起来。
几分心虚地垂着眼睑不敢看他。
张遮此刻倒是几分疑惑地掀了掀眼皮,却见姜迟晚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心中几分不解。
张遮姜姑娘,我想说一会儿你给我递工具便好。
张遮若姜姑娘想仔细看,近些也并没什么。
他甚至亲手将那椅子拉近了些。
可他未再看姜迟晚一眼,便一心放在了那器物上,他先是将那破损的器物查看一番,随后又拿起那碎片思虑着。
姜迟晚这才坐下。
二人的距离确乎近了些,她甚至闻到了张遮身上淡淡的皂角清气,此时并不需要她做些什么,她便看着张遮。
他似乎总是那般神色寡淡,面庞冷峻,人又清瘦,棱角分明,只给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可若同他相处便会发现他并非那般冷硬。
他是个很好的人。
她如今还记得那次她同张遮说会偶尔觉得流民身上有几分她的影子,他们同样都无家人可依时,张遮同她说的。
他说,“姜姑娘心怀百姓,自然天下每一处都可以容得下姜姑娘,他们都可以是姜姑娘的家人。”
自那日,好像有什么在她心中发了芽。
如同藤蔓般疯狂地生长着。
张遮姜姑娘。
张遮忽的又唤了她一声。
她只当张遮需要什么工具,便慌张地递给了他,可张遮接过后却直直看着她。
好似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一般。
张遮姜姑娘好似没有在看器物。
竟被他如此不留情面地戳穿。
姜迟晚那本是如玉般白皙的脸颊瞬间便红透了,她颇为不自然地撇过头去,此刻心跳地分外的快。
她该如何说呢。
分明就是未曾控制好自己瞧着他便出了神,她向来不太会撒谎。
张遮姜姑娘第一次接触难免心中有所不同,但也需多留心些旁的细节。
他倒半分未往旁处想。
说话时依旧语气平淡,仿若再平常不过。
姜迟晚好。
姜迟晚的声音小了些。
她不该这般乱了礼数的去直直盯着他看的,被他发现倒也算自己活该。
她再没有那般看张遮,偶尔也不过缓缓地移过目光瞧他一眼不过片刻便又收回,全心全意瞧着那器物。
如今,她倒又发现张遮的一处过人之处。
他修复的器物除去一条十分细小的裂痕外竟如同从未损坏过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