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长街之上的人散去许多。
他们二人并肩而行,虽是并肩却又隔着一些距离,有些许余晖洒在二人身上,远远望去,瞧着倒是般配的。
又至那树底,绮云还未曾归来。
姜迟晚张大人,天色不早了,您早些回去吧。
她倒恨起自己为何耽搁张遮那般长时间。
那时一时心急,竟未加思虑就接受了他的帮助,他将那匣子抱了一路,应当是有什么事要做的。
想来还是她的错。
张遮姜姑娘的婢女还没回来,若你一人在此恐不安全。
今日本是想再做些修复器物之事好早日将那把琴赔给姜迟晚的。
未曾想在路上遇到了她,虽多花了些时间,可毕竟是为了她,倒也算不上耽误。
京中虽繁华,可终究有人心怀不轨,再瞧姜姑娘平日便那般性子温软,叫她一人留在此地,他实在心有不忍。
姜迟晚无妨的,张大人。
姜迟晚我已耽搁您许久了。
她眸中尽是愧疚之色。
说这话时,目光若有似无的放在张遮怀中所抱的匣子之上,虽不知匣子之中是何物,却愈想愈觉得可能是什么要紧的。
心中愧疚便更甚了。
张遮未曾。
张遮垂眸看向她。
姜迟晚愧疚地时不时瞧着这匣子的神色尽数落在他的眼中。
原是误会了什么。
张遮近日接了些修复器物的事,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
他的话是未有半分起伏的。
可竟就让人从其中感受到几分温度,仿若从前瞧见的那些他周遭的冰冷慢慢瓦解。
他冷硬如石的外表之下却又细致入微,可看出她的担忧,这话虽不是安抚她的,却带了几分安慰的意味。
姜迟晚您抱这匣子许久了,不若放下来歇一会儿。
因着风的缘故,树下置的那张桌子覆了些许尘土,她轻轻扫去了。
木匣子终于放下,里头的瓷器发出几分声响,张遮那骨节分明的手却已出了汗,方才他倒并未注意到。
正蹙眉瞧了一眼,却有一方帕子递了过来。
帕子之上绣了几朵粉色月季,虽瞧着并不栩栩如生,却沾了几分花香气,如此便不同了起来。
他抬眸,姜迟晚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来,红唇微抿着,眸中却尽是真诚。
张遮多谢姑娘。
如轻纱般的帕子落在掌心。
他不觉微微蜷了蜷手指,花香味似乎浓了几分,却并不扑鼻似的呛人。
张遮很少有人同姑娘一般日日行善。
许是太过安静。
他的手缓缓抚过那木桌,桌面之上已有些许斑驳的痕迹,瞧着像是已用了许久的。
在得知姜迟晚之前,他从未听说过有何人这般坚持地帮助流民,或施粥或施银票,许多人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她却不同。
姜迟晚张大人,其实我不觉得我多么良善。
姜迟晚有时,我看着他们,总觉得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流民流离失所失去的是家。
自父亲离开之后,她也常常觉得无处可去,就算身在姜府之中,竟也觉得像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