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被黑暗包裹,归于沉寂。空间和时间犹如不复存在,虚无的虚无,凡事都是虚无。
林玄烨在这虚无中紧闭着双眼,他的精神蔓延而出,奋力感知着四周的变化。
某些波动开始在这虚无中成型,一圈圈涟漪扩散,更多的涟漪交会、碰撞。
动荡愈演愈烈,虚无不再死寂,而是像翻涌的海面,扬起惊涛骇浪。
仿佛惊雷炸响,点点星光浮现,瞬间蔓延如星海,这光明璀璨,使得黑暗即散,那残存的晦暗勾勒出它们的身形,灵动的线条,封闭的曲线,在旋转,在跳跃,在舞动。
林玄烨猛地睁开眼,震撼地望向四周。他无时无刻不处在弦的海洋之中,而现在,他沉入了弦能的汪洋,他第一次用肉眼看到了弦,看到了那些他梦中的精灵。
他举起右手张开五指,密密麻麻的弦从他的臂膀、手掌、指尖穿过又穿出,没有一点感觉传来,好像它们与少年并非同一个世界,可每一次接触,都带给林玄烨新的感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彻底陶醉其中。
握掌成拳,林玄烨眼放精光,他将所有注意力聚集于右手,感应着弦的共鸣,呼唤弦的临近。
光华流转,四周那些灵动的线条化作道道光束汇集于他的右手之上,使他整条右臂都披上一层夺目的洁白,感受着右手传来的从未有过的巨大力量,林玄烨一阵失神,旋即激动地颤抖着,被泪水模糊了视线,而右臂白芒也震颤起来,似乎快要从手臂上脱落。
林玄烨见状急忙甩头抖去泪水,再次将精神集中于右臂,光华凝实,他想要积蓄力量一拳轰出,却是感觉右臂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
......
帝星悟弦塔顶层。
一面巨大的,略带弧度的落地窗前,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向朗朗晴天,负手而立。
他的干练短发棕黄,肩膀稍宽,腰板挺直,窗外日光平射而入,却照不透他如山岳般的身躯,即使这炽烈的光辉,也掩盖不了他那万夫难敌的威风。
男人身后,房间里回响起清脆的敲门声。
他并未转身,只是心念一动,那门锁便发出咔哒一声,随后开、关门的声音相继响起。
男人仍旧无动于衷,似乎正望着窗外出神。如风铃般悦耳的恭敬话音自他背后传来:
“副会长,那位少年刚刚到了,现在正在进行悟弦测试。”
沉默片刻,男人嗓音浑厚而平淡地答道:
“我知道了,有结果立刻通知我。”
“好的。”
与来时一样,女子行走时并未发出一点声响,咔嚓的关门声后,房间内便再度陷入沉静。
“应该不会让我等多久吧,这样的小家伙”
少时,男人转过身来,满窗透亮的阳光衬托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真是让人期待啊...”
......
616号悟弦室内。
林玄烨左手紧握着右手大臂,眼中的兴奋已全然不见,额头上微微有汗珠沁出。
方才他几度尝试挥动被开弦包裹的右臂,可无论他怎样努力,那右臂上传来的沉重之感都让他无法挥拳自如。
如此打击,让他一时也有些心急,重复几次,白费了不少力气。
正在林玄烨难免有点灰心的时候,临走时父亲的叮嘱犹如钟吟,在他脑中轰然炸开:
“烨儿,记住,悟弦的时候切不可乱了心神!唯有心如止水,细细感悟,这才能领略得到那修弦之路。”
想到这里,林玄烨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他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让躁动的心绪平静下来。
而后他再次闭上双目,将精神尽数发散而出,脑海中顿时繁星密布,不过相较来时已是清晰了许多,也更为宽广。
在这之中,近处那些线条模样的光团似乎正在轻微颤动,隐隐间受到他的精神吸引。
林玄烨并没有急着将那些开弦再次聚集到手臂上,而是用心感受着自己精神与它们之间的微妙联系,他下意识将精神化作一根根极细的丝线,伸向四周的开弦光团。
当密密麻麻的精神丝线触及那些光团时,林玄烨瞬间便明白了自己先前的错误——之前他只是强行将开弦吸引过来附于右臂上,却并未唤出其中蕴含的弦能。
——虽然悟弦法阵会激发其中弦的弦能,但那只是一小部分,剩余的大部分弦能仍然被封闭于弦中,所以若只是将弦本身聚于一处,不仅难以施展力量,还会极大地消耗体力与精力,稍微分神就难以维持。
“真是愚钝啊...”
忍不住暗骂自己一顿后,林玄烨开始试着将那些开弦中的弦能唤出,他控制精神丝线与相连的光团一齐振动,而随着越来越剧烈的振动,那些光团也愈发明亮起来,最后竟使得无数精神丝线有快崩散的迹象。
“看来这便是我目前的极限了”
林玄烨没有逞强,在维持精神丝线的同时右拳紧握,手臂向后摆动,做出蓄力的姿势。
他猛地睁开双眼,深蓝色的眼眸中精光闪烁,精神收缩间将那些开弦的弦能顺着精神丝线汇于右臂之上,刹那爆发出骇人光芒,他大喝一声,右拳全力向前轰出。
光芒绽放,拳风激荡,磅礴力量倾泻而出,所至之处光团尽皆黯淡,被黑暗吞噬。
嗡嗡
悟弦法阵像是遭到了破坏,光团成片熄灭。不一会,林玄烨就回到了那最开始的虚无之中。
但现在,他已经能轻松而真切地感知到周围的弦,对弦能也更加敏感,最重要的是,如今他可以随时借用四周弦的力量。
在他那深邃蓝瞳中,激动之色下一抹坚毅与狠厉闪过。
“月儿不是你能抢走的!”
思绪折转间,林玄烨周围的场景又变成了那分不清远近的纯白空间。
身前蓝色光幕闪出,这次上面定格着一串白色数字:
“61973”
“用了接近3个小时啊...”他不甘地咬了咬牙,本来他的成绩应该比这优秀得多。
在心里简单地总结了一下这次的教训,决定以后不能再浮躁冒进的林玄烨再次将目光移到了光幕之上。
光幕上的内容变换,他逐一查看,在一行行个人信息的最下方,两排大字醒目:
“恭喜悟弦成功,
评级:唤弦士后期”
看到自己成绩的林玄烨又小小得意了一下,不过不等他想太多,光幕上突然弹出一栏消息。
那是一则邀请。
他先是一怔,旋即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果然引起注意了啊”
确定光幕内容不再变化,林玄烨转过身,结果发现在前方的无尽白幕中,在有着黑色线条方格的地面上,一块方形的犹如虚幻的漆黑静静悬浮,如同混入这片纯洁空间里的杂质。
他向着那漆黑走去,脚步不停,径直穿过,出现在了有些昏暗,交错着红绿光线的走廊之中,身后的红芒转绿,他根据邀请上的指示向着走廊中段走去。
走廊里寂静无比,但林玄烨知道,在两边的房间里有许多探弦者正为了自己的修炼前途全力以赴,就像刚刚的自己一样。
走了没多久,走廊左边兀得出现了一条稍窄的走道,他改变方向转进走道,走了和刚才差不多的距离,前方豁然出现一块不算宽阔的圆形空地,在空地中间是透明的圆柱形电梯井,不过内部相当简洁,没有杂乱的曳引绳和管线。
林玄烨走近电梯,将右手掌贴在电梯门旁的屏幕上,电梯井里顿时传来细小的吱吱声,他放下手掌安静地等待,整整五分钟后,圆柱形轿厢才从头顶滑下、停稳。
电梯飞速上升,以这样的速度都需要五分钟才能到达,林玄烨不敢想象这座帝星悟弦塔究竟有多高,在柱形轿厢内环绕着淡蓝色光幕,不过上面滚动的字符中却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当电梯停稳,厢门打开,林玄烨走出电梯,好奇打量着帝星悟弦塔的顶层。
这里显然没有下面的楼层那么开阔,不过也算宽敞,在圆柱形电梯井周围依然是一块圆形空地,两边分别向外延伸出一条四人宽的走廊,其中一条的深处正有阳光射来,隐约可以看见尽头透亮的窗口。
正当林玄烨四处张望的时候,有阳光的一边走廊里走来一位女子,她五官清秀,风姿绰约,身穿黑色制服,气质清素淡雅,如若九秋之菊,迈步间仿佛有香风袭来,霎那间便将林玄烨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不过相比这如花似玉的样貌,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息才是林玄烨注意的焦点,那是强者的气息,是远超父亲的强者的气息。
他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弯腰行礼,用最恭敬的语气说道:
“林玄烨见过大人”
那女子精致的脸上泛起浅浅笑意,似乎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年,柔声开口道:
“不必多礼,我是副会长的助理,你可以叫我瑞茜儿。”
接着她收回目光,边转身边说:
“跟我来吧,副会长已经在等你了。”
林玄烨把头埋得更低,在瑞茜儿迈步后才直起身子走进阳光之中。
跟在那道黑色倩影后面,他的内心无比兴奋,他深知自己的天赋对于爱才之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而那位副会长恰好就属于这类人。
没走多久,瑞茜儿停在了右边一扇深棕色的双开门前,侧过身推开半道雕有飞天蛟龙等繁杂图案的大门,示意紧跟而来的林玄烨进入。
终于见到正常大门的林玄烨未作停留,直接走进会客室,大门随之关闭,瑞茜儿并没有跟进来。
会客室里的装潢古典中透露着张扬,雅致又不失高贵,两边墙上分别挂着绘有漫漫星空和浩瀚弦能的巨画,下方整齐对称地布置着工艺精美的驼色沙发和同色小桌,中间的地上则铺着红棕色地毯——不过林玄烨相信,这些物品的款式颜色都可以随时变换。
望向正对着的整面敞亮的天空,落地窗前魁梧的男人比他背后的阳光更加吸睛,即使林玄烨从男人身上察觉不到任何弦能波动,对方发自本身的强大气场仍然令他惊骇。
“很荣幸能见到您”林玄烨对着男人躬身施礼。
“哈哈哈哈哈哈”男人大笑着走到林玄烨身前,用手狠狠拍了两下他的肩膀。
“不能温柔点吗?要散架了啊喂!”看似面无波澜的林玄烨心中已是万马奔腾。
“快随便坐,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男人坐到主位沙发上,端起旁边桌上的杯子抿了两口。
林玄烨笑着挠了挠头,坐到男人右边的沙发上。
“不知副会长找我何事?”林玄烨有些紧张地搓着手。
“哈哈哈你小子,”男人放下杯子笑道,“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副会长您怎么说得我好像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见对方如此平易近人,林玄烨也是放松了不少。
“不到三个小时就悟弦成功,我们这些资质平庸之人可是嫉妒得很啊”男人故意将尾音拖得老长。
“副会长如此强者,谁敢说您平庸?”接着林玄烨话锋一转,拳头不自觉地紧握起来
“反倒是我,还太弱小了...”
男人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淡笑道:
“有目标是好事,凭你的天赋,用不了太久的。只不过,不管你拥有多强大的力量,都永远不能忘记,”男人笑容收敛,缓缓言出,“守护才是力量的真谛。”
“守护才是力量的真谛...”这句话如水面波纹般在林玄烨心中荡漾,他认真地点了点头,“感谢副会长提点”
“行了,说回正事”男人向后靠了靠,紧盯着林玄烨的眼睛
“既然你有这样的天赋,还刚好悟得开弦,那么,我想以我个人的名义邀请你加入我们帝国弦士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