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住了,没有回答。她就转过半个身子,眼睛犹如刺刀一般扎向我,仿佛要刺破这身皮囊好扒开看看最里层。
顾青棠我骗你什么了?一天不见你人影,现在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质问我?
萧长歌大晟根本就没有姓顾的大型商行,是不是?
我心头一紧,竟然下意识的想要争辩,但是刚张开嘴,看见她的眼睛,我又说不出来了。
顾青棠你调查我?
萧长歌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这样!你让我相信你,你对我却是谎话连篇!我到底是有多天真,才会一次次相信你。
萧长歌我到底是有多傻……才会想着把真心交付给一个连身份姓名都撒谎的人……
看着她眼眶里泪水翻涌,我也是鼻子一酸,走过去就想抱她,却被她躲开了。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她,眼前模糊了一片。
萧长歌比我高一个头,高挺干练的一个人,平日里那么潇洒不羁,此时站在我面前,委屈的跟个孩子一样。萧长歌感觉她这一刻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难受。
那一天,她早上醒来发现我不在,穿了鞋连外衣都没穿就跑出去找我。寻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又回去叫上萧驰野和萧既明一起帮忙找,跑遍了离北也没有找到。那一刻她心里愤怒之余,更多的是伤心。
因为我不辞而别,所以她发誓一定要寻遍天下,抓住我就算问不出个缘由,也得断了腿让我再也跑不了。那时候她至少,还有不甘心支撑着。可当他在奚鸿轩口中得知,大晟根本没有听说过姓顾的商行的那一刻,她感觉她的脑子里都是白的。
奚家经商,大晟曾是大周的附属国,又盛产翡翠玉石,奚家经常和大晟的商人合作,不可能不知道。那时候她才意识到,我告诉她的所有,从名字到身份,没有一个是真的。这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蓄谋已久。
顾青棠我不想骗你……我只是不想连累你,我……
萧长歌你别说了!我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我今天过来也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是来归还你的东西的。
我看向那把刀,突然心生一阵恐惧,上去抓住她的手。
顾青棠不要,你不要走……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她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们两个互相看着,我缓缓松开她的手,意识到她没有打算夺门而出,就走向了房间里的书架。她的目光顺着我移过来,就看见我走到书架侧面,在边角处撬开了一个暗格。
那个暗格很小,而且在阴影里,书架本来就是黑色的,这样看过去,根本看不出那个地方有蹊跷。我伸手进去,萧长歌就看着我,从里面抽出一幅卷轴。
我站起身,把卷轴在手里握了握,才走过去交给她。萧长歌眉心微蹙,表情有些疑惑,但还是接了过去,解开了上面的绳子。那副卷轴一看就时间很久了,都有些泛黄,但保存的还算完整。萧长歌将卷轴全部展开来,仔细观瞧。我趁此机会,转过了身,走向了梳妆镜。
那卷轴是一副全身像,上面是一个身姿优美,长相倾国倾城的女子。画像上的女子手里捻着一枝梅花,眉眼低顺,看上去温婉贤淑,美得不可方物。人像边上还附带了几句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萧长歌这画上的人怎么这么……
她抬头向我看过来,就见我用两支长簪将全部头发都挽了起来。我转头看向她,她就愣住了,看看那副画,再看看我。
顾青棠很像我是不是?
萧长歌这画上的人是你?
我微微一笑,向她走过去。
顾青棠这幅画,是我及笄那年,我父王找了画师进宫给我画的,这是我的第一幅画像。
顾青棠大晟是大周的附属国,百年来对大周忠心耿耿。李建云登帝,太后着急要一个皇嗣,好帮助她,在李建云病死后,成功把皇权归落在她的手中。
顾青棠我就是那个被先盯上的陪葬品。
萧长歌瞪大了眼睛,又看了一眼那画像,就看见那首《凤求凰》最后,还有两个字。
“青鸾”
萧长歌你是青鸾公主?
顾青棠所以,真不是我故意骗你的。
我苦笑一声,萧长歌先是震惊,随后就有些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了。
现在的大晟,已经是大周的一个板块,再也没有了皇室,公主了。
萧长歌我听爹说,是大晟王以下犯上,惹怒了咸德帝,随后派了沈卫在他往返的途中截杀了他。
顾青棠惹怒了李建云……不如说是惹怒了太后。那个画师出宫之后,凭着记忆又画过好几幅画,那些画我后来都在集市上见过,画的与我本人相差甚远。但其中有一幅就被搜罗去献进了宫。
顾青棠我父王一直效忠于李氏,向来对太后的拉拢不屑一顾,也是因此遭了记恨。那年百官宴上,太后便提了这件事,让我入宫为后。朝廷水深,父王不愿让我涉足,就以我已有婚约为由,推脱了。
顾青棠我不入宫,太后就无法拿我要挟大晟皇族,就安排了沈卫。那次父王离开,我就再也没有等到他回家去……
萧长歌垂下眼睛,心里不是滋味。
顾青棠一时间,大晟皇室成了以下犯上的贼人。血溅盘龙柱,我成了大晟的万古罪人。我的皇兄,为了给我争取逃跑的时间,被人捅了三十多刀。
我脑海里还能浮现出,他血肉模糊的样子,那是我这么多年来挥之不去的噩梦。金殿里躺满了尸体,我的脚上全是血,身上的血腥味洗了好几次都洗不掉。
萧长歌双手捧起我的脸,拇指擦过我的眼角,动作轻柔。那些她只在萧方旭口中听过的寥寥几句,在这一刻,从她脑子里形成了清楚惊骇的一幕。她好像已经看见了跪在血泊里无主哭泣的我,不由得更加心疼。
顾青棠父王最疼我……他对我说,女子也可以顶天立地。他让我读书学艺,学经商之道,学治理国政。我什么都会,就是不会打仗,如果我能打,我也不能看着他们在我眼前倒下,也只是看着。
情绪上涌,最后的一道防线也破了,我一头扎进萧长歌怀里,忍不住嚎啕大哭。每天疲惫的装作轻松,肩上的血海深仇都快把我压垮了。
萧长歌不知道该说什么,也知道现在不管她说什么都是没用的,索性就不说了。我感觉她收紧了臂膀,把我紧紧圈进了怀里,她给了我失去已久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