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骋

百官宴开始前，我早半个时辰到了明礼堂，和李建云商议军粮一事。边沙骑兵马踏中博时，中博还剩了不少余粮，这么久了一直在算，银子算没算清不知道，但是粮一定是有的。

所以我和李建云提起了在边郡的陆广白。

顾青棠皇上，陆将军已经求见多次了，这次中博既有余粮，我看还不如拨给他们。

李建云喂着那只鹦鹉，闻言垂了垂眼帘，没有看我，道：“那离北铁骑的军粮又该怎么办？”

顾青棠这……

其实中博为什么没有银子，大家心知肚明，皇上心里肯定也清楚。左右还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也就不多言了。

空气有些安静，李建云掏出锦帕擦手，似是不经意的问我道：“长歌在你那儿怎么样？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顾青棠……还好，还能应付过来。

他走上去坐下，我也就跟过去，陪侍在一边。

“青棠，在这宫中，朕能信任的人不多，你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顾青棠臣明白。

“长歌看似心胸开阔，放荡不羁，但她和既明一样，都是心细的人。她能留在阒都，大半部分原因是阿野。”

他低着头，看着奏折，我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萧长歌留在阒都，首要是因为萧驰野，其次，还有一些别的用意。

顾青棠……皇上，恕臣直言，萧大小姐侠义心肠，这几年从不干涉离北军务，一直在外闯荡。臣觉得，她只是放心不下弟弟，并无野心。

顾青棠她虽是萧家长女，但是玩心太重，难成大器。

我观察着李建云的表情，此时他终于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看来你和她相处的挺不错的，还为她说起话了。”

我心下一跳，当即抬手欠身。

顾青棠是臣多言了。

“且观察她一段时日吧，你出去吧，百官们也该到了。”

顾青棠是。

我行过礼后，就转身退出了明礼堂。外面寒风萧瑟，吹在身上是刺骨的冷。

玖岁萧长歌若是想回去，随便找个借口就走了。她不比萧驰野，多的是脱身的法子，主子你就别为她操心了。

我抬头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

顾青棠……玖岁，你在离北跑过马吗？

玖岁没有。

顾青棠我跑过，她带着我。离北的草很高，还有很多小动物。那里的任何东西都像是有生命的，天空，野草，花海……

顾青棠骑马在草原上疾驰，那种感觉很自由，无拘无束，可以尽情的笑，喊。

顾青棠我想让她回去，至少在那里，她是自由的，不用像我一样，一生都要困在这高不可攀的围墙之中。

萧家是离北的狼，他们与那里的天地共生，草原才是他们的天下，跑马是他们的随性洒脱。可如今，狼崽子却要被磨去利爪，困在牢笼里。他们怎么会甘心？

我们走到宫门前，迎接百官，等了一会儿，就听到急促的马蹄声。很快，我就在前方大街上，看见了几个高挺的身影。他们三人并排而行，快到宫门前时，慢慢放缓了速度。

他们三个互相开着开玩笑，朝晖和晨阳就在后面看着。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见她露出过那样的笑容了，还有萧驰野，好像只有和家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放下所有戒备。

很快，他们就到了宫门前，萧驰野看见我，就转头对萧长歌笑道。

萧策安可以啊姐，国师都亲自出来迎了，这么有排面。

萧长歌少贫嘴。

我看她立即翻身下马，解开身上的氅衣快步上前，披在了我身上。

萧长歌这么冷的天不知道多穿点，冻坏了。

顾青棠我刚从明礼堂出来，忘了。

兄弟二人看着这温柔款款的一幕，陷入了沉思。萧既明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异样，朝晖也看见了，问道：“世子，小姐和这个国师，是不是？”

萧既明不说这个，你有没有觉得这个顾青棠有点眼熟？

闻言，朝晖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就发现确实，尤其是浅笑的一瞬。

萧既明别声张。

萧既明和萧驰野过来，我们互相问候过后，萧长歌就拉着我往回走。

顾青棠皇上让我迎一下，你先去。

萧长歌迎什么迎，那是礼部的活，干你什么事？走了。

顾青棠我……！

她拽着我，硬是给我拽走了。我看了一眼萧驰野和萧既明，他们好像没发现什么，就瞪了一眼她，走了。

后来人陆陆续续到齐了，也该入席了。进去之后，我很自然的往龙座下方的位置去，萧长歌一看，这位置差了十万八千里，就硬要我跟她一块。

顾青棠开什么玩笑？该上哪儿上哪儿去。

我挣开她，就走了。萧长歌撇了撇嘴，很不高兴，走到了萧既明边上坐下。朝晖就凑上来问我：“大小姐，你和国师什么时候好的？”

萧长歌什么好了？没有，还没追到呢。

萧策安你真上心了？

萧长歌话都放出去了，追不到，我也太没面子了。

说着，边上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举着一只酒杯。萧长歌看过去，就见陆广白好笑似的看着她，似乎对她刚才的话，有什么意见。

萧长歌举起自己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萧长歌你笑什么？

陆广白：“我说你也真够行的，人家堂堂国师，你随意出言撩拨也就罢了，居然真让皇上把你弄过去了，不怕挨打啊？”

萧长歌喜欢就要追咯，这有什么丢人的？我们现在好着呢，你可别笑。

萧既明你上次让我转告爹，给你准备聘礼，你这是真打算把人带回离北？

萧长歌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喝了一口酒，道。

萧长歌你们放心，有些事稍后告诉你们，但现在不行。但我话都放出去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萧长歌没皮没脸的要追一个女子。而且我也没怕过，别人说什么闲话。

萧家兄弟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只有陆广白拍着萧长歌的肩膀，支持并鼓励她，还说到时候一定要叫他去喝喜酒。

几个人并排坐着，聊天聊地，最后聊到了军粮的事情。

萧策安我们家有大哥，你呢？你怎么办？

陆广白：“没办法，皇上不肯见我。这些年边郡都靠着大帅支持着，那钱都还是她自己的嫁妆呢。”

萧长歌大帅出手阔绰，可惜了了，我爹一开始就没指望我嫁得出去，连点嫁妆底子都没给我留，不能支持你了。

“你？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一个人孤独终老，也是要很多钱的。”

边郡那边，黄沙漫天，其他地方就算没有军粮，还能自己种田补充。但是边郡有什么，全是黄土沙子，陆广白又从不向边城索要，这些年过得别提多性苦了。

萧策安哎，大帅快到了吧？

陆广白：“是啊……无所谓，让他们拖，等到时候大帅来了，有他们受得。”

萧长歌她跟我说，这次中博呈上来的军粮不多，钱更少，还得另谋出路。

应付过上来问候的文官武将后，我看向了他们那一边，顿了顿，转身对玖岁道。

顾青棠晚些，你去往昭罪寺送点东西吧，这个冬天不好过。

玖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