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进火场的时候,夏侯霏羽什么都没想。
她用湿透的手帕捂住口鼻,却还是被呛得连连咳嗽。火焰扭曲了视线中的房梁,承重柱不堪重负,开裂处摇摇欲坠,她无法完全躲开蔓延的火势,身上的衣服被燎破了好几处。
“逸尘!”她大声呼喊。
说实话,她没想明白钟离当时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似乎是失而复得的宝物要再次失去。
“啊!”忽然一声惨叫闯入她的耳朵,她蓦地转身,寻声跑进了火场更深处。
只不过,发出惨叫的人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在火场的中央,荻纳如同一只折翼的老鹰般瑟缩地躲在台阶下。她用完好的那只手捂住了被划破的脸颊,汩汩鲜血染红了她半张脸,疼痛使得她的表情扭曲又狰狞。但这不是她最严重的伤,伤最深在右腿上,几乎深可见骨,而她的左手,则软绵绵地垂在身侧,显然是脱臼了。
“什么狼卫,什么沙漠之狼,原来你是一只白眼狼。”荻纳勉力抬起头,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却全无此前的底气,比她病重时更加虚弱。
“我看错你了呀,阿骏。”
“我不叫这个名字。”原本一身白衣的青年如今已是半身血衣,他低头看着已经动弹不得的荻纳,不知何时被隔断的蓬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叫裴珺。”
荻纳一愣,随即却仰头笑出了声,吸入了太多灼热空气的她,嗓子逐渐变得嘶哑起来:“你以为你还能回到过去么?就算身上的伤已经痊愈,就算你回到过去的家园,但那十年光阴你能抹去么?你犯下的罪孽能一笔勾销么?”
青年只是反问:“这就是你要说的?”
荻纳死也不愿自己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奴隶手中,她看到了不远处断裂的烛台,眸中燃起了火光。她从来不会轻易放弃,就算是二十二年前那个冰冷的夜晚,她也从绝境闯了出来,想方设法握住了西域的权柄。现在,不过是又一个那样的夜晚。
青年举起了带血的剑。
“不要!”
模模糊糊看到有人行凶的霏羽大喝一声,但在下一秒,头顶的房梁终于支撑不住,轰地一声倒下。
宫殿之外,慕容将离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传令下去,女王薨逝。”
霏羽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了床帷,第二眼看到了百里归雪。
“躺下,你的嗓子被灼伤了,需要好好调养。”百里归雪将霏羽重新按回床上,却见霏羽挣扎着比手画脚做着她看不懂的动作。
纵然看不懂,但她还能不明白自己徒弟的想法?
“钟离没事,就是受了点皮外伤,你也是大胆,居然就那样冲了进去。难道你不知道火场多么危险么,我不拦着你,你还真就不知道怕啊。”百里归雪唠叨起来,也是堪比隔壁的三姑六婆。
霏羽此时还有点晕晕乎乎,被百里归雪这么说也是心虚得紧,谁知道自己头脑发热的结果会……不过,这样的结果也不错吧?但是,钟离当时为什么会冲进去?
“都说你的比划我看不懂。”百里归雪按下霏羽的手塞进柔软的棉被中,“那一天天亮前,他应该是见过他兄长了。”
钟离的兄长……没死?霏羽眨巴着眼睛,脑海中冒出一根赤色的丝线,将过去的种种全部串联起来,最后,穿透面前的百里归雪,落到一个她见过的人身上。
原来,他真的是钟离逸尘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