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再怎么说这也很不靠谱吧，”男人忽然笑起来，就好像刚才霏羽说了个笑话，但被头发挡住，霏羽看不到他的表情，“你这只是口头承诺罢了，而江离给的是金子呢，两锭。”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霏羽眼前晃了晃，补充说，“还只是定金。”
听见他这么炫耀，霏羽眼前却是一亮：“那你想要什么，你对我说了这么多，应该不止是因为你在船上无聊想要找个人说话吧。”
男子的视线落在随船体轻轻摇晃的碗里的水上，头也没抬地回答：“如果我就是这么无聊呢？”
“我观察了你很久，”霏羽静静说，“你应该中毒了，唇色和肤色都不太对劲，你把自己的外表弄得这么不修边幅，指甲却很干净，难道不是想要掩饰这一点么？而且，在今年六月昆西的一间赌坊的深夜，你应该见过我吧？沈行衣当初中的蛇毒来自西域，你脸上还有西域刺字，你为西域做事？”
刹那间，男子面前碗里的水忽然失去了平衡，泼洒出来了不少。被额发挡住的眼睛蓦地睁大了一瞬，男子再次抬眼看向对面的霏羽。
霏羽却脸色一变，俯身抱起了桌下的木桶，将刚才吃下的白粥全部吐了出来。
见此，男子嘴角一抽，叹了口气：“你怎么认出来的，我还特意换了声线。”
“……匕首。”从桌下抬起头的霏羽气若游丝，“我无法做到像某人那样过目不忘，但那把匕首太好看，才两个月，谁都不可能忘记吧。”
“原来如此，”男子轻笑一声，“那我们重新谈判吧，我确实为西域做事，不过，你可以叫我裴珺。”
好熟悉的名字，裴珺……霏羽擦嘴的手一顿，她想起来了。
眼前好像起了雾，朦朦胧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不对，那不是雾，而是火烧起来的烟。湿润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嘴，有咸涩的液体落到了他的唇边。
“你先进去！”
“大哥！”
“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听我的！”
只比他大两岁的白衣少年，此时拿出了兄长的架势，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伸出手将他推进了狭小黑暗的空间中，一脸决绝地转身走了出去。
他的心头前所未有地涌上重重恐惧，连一向引以为傲的头脑都背叛了他，脑海中一片混沌，想不出任何能对抗刀剑与危险的办法。在黑暗中嗅着血腥味，他却止不住身体的颤抖，也止不住不知什么时候从脸颊上流下的眼泪。
无论他怎么回忆，他都只能回忆到这一步。
明明一个时辰之前，他们还在同一个桌子上用晚饭，大哥还说了道听途说的有关翰林院那帮老古董有关的糗事。
明明半天之前，他还跑去清菡楼买了一支紫毫笔，回来路上偶遇百里姑娘时还帮大哥带了话。
明明一个多月前，他好不容易恰逢父亲的旬假，和大哥一起下厨，一家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个团圆饭。
但是，突如其来的一群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烧光了自己的家，也烧毁了所有的线索，甚至连父亲和大哥的尸身，他都无法辨明。
意识模糊之间，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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