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药?”钟离打开药瓶的时候,抬头看了霏羽一眼。
“毕竟平时我做这种事比较多。”霏羽紧接着说,话说得太快,她说出口后才觉得有点不妥,或者说别扭。
“嗯,确实不严重。”钟离解开了绷带,微凉的指尖搭在她的手腕上,语气未变地继续说,“你现在已是妃玉阁掌柜,送药也好,之前换药也罢,本不是你分内之事,若不想做,便不用做。”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意思更是直白,霏羽却惊讶地睁大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才好似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一般问道:“刚才……我没有抱怨的意思。”
“不,我是早有这个打算,归雪说过你将妃玉阁打理得很好,每月盈余比去年同月多了两成,比起行医,经商可能会更适合你。”钟离一边说一边将霏羽手腕上的绷带打好结,接着抬头继续道,“之前我和归雪谈过这件事,她也赞同,反正,我这边也不缺照顾我的人。”
“……”霏羽低头摸索着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绷带的结和师父给她系的一模一样。毕竟,这两人年岁相近,又认识了这么久,知根知底,什么都能聊,见面的时候聊到她也不足为奇。只不过,现在的她胸口好像堵着一团棉花,上不去也下不来,却弄得她心痒痒的。但她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所以,她没有问。
自打成为妃玉阁掌柜,霏羽就想过经商这件事,毕竟妃玉阁只是百里归雪个人继承的产业,规模有限。圣医宫主营药材,药铺遍布全国,也经营着药田,寻常药价比起三十年更低。药铺还会向平民百姓普及医药常识,这一点更是受到朝廷重视,也正因如此,信奉乡野之间巫医邪术的乡民才会越来越少。
只不过,朝廷就算再重视,贩卖药材始终属于商道,而重农抑商自古便是如此。药价低,就意味着利润少,很多小药铺都做不到这一点,而且,各地的定价也不能完全一样,所以收益甚微。
霏羽曾听归雪絮絮叨叨提起过这些,所以圣医宫这几年虽然收购了很多小药铺,并且广纳门徒,但经营这块却做的不好,经常是各地盈亏不同,拆东墙补西墙。而且,还有些宵小之徒打着圣医宫的名头卖假药,就算很快就被识破,也会对圣医宫的声誉造成影响。
“师父也对我说过,圣医宫在各大主城都有药铺,但各地盈亏不同,她手下没有几个能信得过的掌柜,所以每年查账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霏羽再次抬起头时,还故意打趣一句,“原以为你们文人会不明白这些事,或许还觉得经商之人都是满身的铜臭味。”
那差不多是三年前的事情,从那个时候霏羽就知道自己师父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看账本,依她本人的话而言就是“我连妃玉阁的账本都看得头疼,整个圣医宫药铺的账本我怎么可能看得明白”。
钟离仍是一副平淡的神情,放回金创药的药瓶时,他将刚才没有摆正的药瓶 ,又一一摆正,边做边说:“那是因为商人重利轻义,阴奉阳违,奸诈狡猾之徒众多,你若要走这条路,或许以后也会变成这样。”
“说得有道理,我也不喜欢,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变成这样。”
“……倒是也未曾担心。”钟离低头,轻轻咳嗽了一声。
如今是二月底,城内迎春花早就盛开,郊外一到太阳下山就冷得堪比寒冬腊月。霏羽拍了一下头,想起之前碰到他的手也有些凉,暗自在心里道了一声粗心,连忙倒了一杯茶出来递上:“忘了你畏寒,先给你倒杯热茶暖手,我马上点燃炭火。”
“倒也不用,我还没这么脆弱。”钟离双手手指贴着茶杯,双眸垂下似乎在看着氤氲的水汽碰着杯壁凝结成小水珠滑落。
霏羽见他穿着的衣服足够保暖,想了想,还是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一个暖手炉。毕竟,要是他生病了,之后的比试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