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有关璟的消息,她总会下意识去关心。
他成人礼那天,意映去了。
这是第二次见面,其实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他很快会继任青丘少族长一职,而她也不再是籍籍无名的庶女,美名遍传大荒,彼时她作为棋子,开始被父亲物色一个有益家族的高门嫁过去。
他依旧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心,花团锦簇。她和众多人一样站在台下,注视着璟接受冠礼,多年前的上元之夜,就好像一场很遥远的美梦。
这是璟的成人礼,很多世家子弟都在。
意映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面前的花盏,微微走着神,耳边似乎又想起了母亲的叨叨声,苦口婆心地劝女儿这次出席要广结良缘。
广结良缘。她向来觉得母亲是会用词的。
想到这,意映轻轻笑了声。
她觉得很无聊,但意映也知道,她能站到今天这个位置,有资格出席这场宴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争气。如今母亲暗示她再争一口气往上爬。
中原双骄,一个出自赤水嫡系,一个出自涂山嫡系,两位少年站在一起,本就是受人仰望的存在,这两人皆不在母亲考虑之内。
她说攀太高,易折。
意映垂眸啜饮着花酒,清甜,并不辣喉,忽然察觉到有人注视,她有所感地望过去——
璟的哥哥,篌。
那目光令意映感到冒犯。
她微微皱起眉,心中很不舒服,那是一种很清晰地打量和审视,带着探究和敌意。
意映在这方面一向很敏感。
已逝的涂山夫人名下有三子,但只有璟才是她所出。意映只觉得疑惑,她的的确确没有见过篌,可他为什么要用这样恶意的眼神看她?
她放下酒杯,再一次看去。
篌已经收起情绪,遥遥冲意映笑了下。
意映只觉恶寒。
一个半路扶正的‘嫡小姐’,在世家中并不受欢迎,因而在宴会上,意映其实是孤零零的人。
篌很早就见过她。
在一张画上,那是很久之前的事,画也是很久之前的画。他向来知道自己的好弟弟璟闲情雅致,素来以雅闻名,但璟鲜少画人。
画上姑娘,五官温婉秀美,笑容明媚,像一朵含羞待放的花,初开情窦。
他看一眼便知这是璟理想中的夫人,眉眼与小荷有些相似。可在璟的生活中这个姑娘从未出现,而篌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深深记住。
篌一直在想画中人是璟幻想出来的,而他对这个幻想出来的人很有感觉。
后来他临摹多次,始终画不出那样的神态。
事隔多年,他见真人。
原来并非幻想,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她。
他像是苦恼一个很多年的问题,乍然得知答案,第一反应并不是欣喜,而是充满探究和恶意,篌又开始想她和璟有着怎样隐秘的联系,让璟为她作了一幅画?
他派人调查她的身份。
很快,篌知道了她的名字——防风意映。
意映,意映,真是人如其名,就该叫这个名字。
意映还未意识到自己被毒蛇盯上。
后来,若水凝邀她玩,一行人,都是因身份地位所限使意映无法触及的圈子。
若水凝:托玱玹的福,我们俩今天专门来涨涨见识。
玱玹是凝的表哥,他们关系很好。
圈子里,自然还有小圈子。
凝是个暴脾气的姑娘,她对这其中无形的鄙视链很无语,拉着意映跟在玱玹后面,理直气壮地控诉表哥。
意映先注意到璟,而后是他身边站着的姑娘。
她知道,这是璟的姐姐,涂山灵,小字荷。
她似乎很喜欢穿青色系的衣服,像朦胧含雾的远山,腰间垂着一串银饰,春风轻轻吹拂,荷的右边是丰隆,少年身形高挑清瘦,也是一身天青色,远远看去,像是一对璧人。
若水凝:阿荷姐姐,要不你带我和意映玩呀。
凝的声音唤回意映。
阿荷含笑应下。
她是个很体贴周到的姑娘,与意映有着相似的磁场。后来阿荷的师妹小夭与她把酒聊天,小夭喃喃说着,你们还是不同的。
意映说她知道的。
但这是很久之后的事。
先说现在的。
意映鬼使神差地看向璟,可惜这时的璟注意力全在阿荷身上,他好像看见了意映,但似乎早已忘记了她。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意映很快调整好。
有凝这样的话唠在,三个人怎么也不会冷场。
蹴鞠场上的比赛很快开始。
西陵和玱玹各带一队。凝拉着阿荷与意映去观赛,璟在西陵队里,丰隆在玱玹那边。
馨悦一直在,见阿荷过来,十分亲昵地拉过来。
馨悦:怎么比赛快开始才来?
阿荷:刚才逛了逛。
馨悦不觉得有什么好逛的,她看了眼凝和意映,很敷衍地笑了笑,当作是打招呼,之后也不搭理她们。
凝暗自翻个白眼,小声跟意映吐槽:她就这个德行。
意映笑了笑,并不在意,拍了拍凝的手。
阿荷问怎么这样分队。
馨悦:抓阄啦,不过还是璟哥哥也在玱玹这边,这场比赛就没什么看头了。你猜哪边会赢?
阿荷笑着摇头,说不知道。
馨悦哼了声:我猜玱玹和哥哥赢,虽然璟哥哥也很厉害,但是西陵那边整体不行。
意映听着走神,目光追随着场上穿着便服的璟。
蹴鞠和璟,放在一起其实是有些割裂的,她从未见过这样意气风发的璟,她一直以为他是温柔的,擅长弹琴吟诗,搅弄风月,她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
但她很庆幸能看到如此鲜活生动的璟。
第一回合,玱玹队胜。
第二回合,西陵队胜。
第三回合,玱玹队胜。
馨悦扬起笑,略有些俏皮道:看吧,我猜对了。
凝在一旁不咸不淡地啧了声,两人之间气场不合很久了,馨悦要不是看到玱玹的面子上,才不会忍凝那么久。意映单纯是被连坐了。
果不其然,馨悦瞪了眼凝。
等他们下场回来,已换了身干爽衣服。
丰隆在阿荷身边落座,他的脸还泛着红,手背青筋还未消去,捻起一颗葡萄咬,眉眼带笑地问阿荷他踢的好不好。意映心道,果然。
她下意识看向璟。下场后璟便摘了抹额,又变回儒雅公子,正安静坐在,垂下眸,看不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