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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灯亮起红灯落,我又是谁谁是我

焚三叶草祭

书上说,一个人的死亡是悲剧;

难道,成千上万人的死亡就是数字了吗?

那么三叶,进城的那天你目睹了无数死亡,自尽的有,枉死的有,作为精英成功路上的垫脚石的也有。

而现在,站在焚化炉前,捧着你朋友的骨灰的你,感觉如何了?你感觉如何了?

焚化炉的高温匆忙地抹销着这些生命存在的痕迹。会长同三叶前来为M323送行,死因是神经系统全面衰竭,镇静剂麻痹着M323对自己身体的感觉使她不断前行,而最终把她送进了火炉中。

会长说,这不是你的错,这个世界本来就赶着人们匆忙地走向死亡。M431,你作为朋友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如果我再留心她的状况一点……

没必要考虑那种如果,你能有这份还能悲伤的心,想必323的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吧。

在天之灵?

之后,会长又说了些什么西方极乐,什么人间疾苦的话;三叶听不懂,她只知道昨天晚上的那场闹剧,恐怕真的就是323同自己最后的诀别。那么,那句“不要步我的后尘。”,又有如何的含义呢?

这个问题三叶昨天想了很久,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最终坐起摸开了电灯——她一向是心疼电费的,然而现在她脑内的漩涡便不允许她再考虑这些了。

三叶想不通M323到底做错了什么;这个世界如此精彩,吃穿住用行,那样是不本分的追求了?努力追求财富而不犯法,又何错之有了?她无非是普通了一点,平凡了一点,因此只有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她想要的东西,然后就要死?难道太普通也是罪过?

三叶更想不通自己又怎么能做到避开她朋友走过的道路。现在的她的确没有狂热地追求更好的生活,那还清欠款以后呢?你这苦行僧式的生活能一直坚持下去吗?就算提到天分,你三叶到底又强你的朋友多少?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吉他?那一点点闪光点,真正放在人潮中真的不会被淹没吗?

绝对会,轻易会的啊!

三叶的精神有些恍惚,会长看她神情不对,便抱走盛着M323的罐子道别离开了,留三叶在原地好好思考冷静一下。焚化炉顶上的红灯与绿灯交替闪烁,晃得三叶忍不住抬头。红灯,绿灯,下一个。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一个人就这么消失了。

红灯,绿灯,红灯,绿灯……

红灯,绿灯,十字路口,相逢,死亡,下一个……

就是我?

想起自己失忆后做的那个荒唐的梦,一阵剧烈的头痛迅速地炸开。这份感觉已经消失了一年了,三叶几乎忘记了它,然而当它真正再次反攻起来时,却是绝对地真实。头痛欲裂,双脚发软。三叶跪倒在地上,视线逐渐模糊,依稀能听见火葬场工作人员呼喊的声音,却最终晕倒了。

然而她睁眼时却不是在病房里,周围的设施很旧,白炽灯在头顶上发热发光。

扶起身来,三叶发现了那个总是在她的梦里出现的挥之不去的身影。一个褐发丸子头的女孩旁若无人地坐在沙发的另一端,室内一片寂静,只剩女孩翻书的声音。但看着女孩,三叶却觉得毛骨悚然,那天梦里的枪响与血肉横飞已然成为了她遗忘已久的伤疤。无数次试图忘记那场噩梦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几乎成功了。

当然,几乎成功往往就意味着相反的含义。

白炽灯的频闪在僵持中似乎被逐渐拉长,窗外无止境的黑色一次次试图趁着频闪的间隙涌入室内。不知道这次的梦境会如何发展,三叶便心里没底。翻书声几次试图盖过呼吸声,但由于三叶的呼吸实在越来越急促,翻书声最终还是妥协了。女孩合上书,然后做出了一幅惊讶的样子,看着三叶张嘴:

“欸?”

然后转头踮起脚尖把书塞回原来的位置。

“你怎么进来的?”

三叶不知道怎么回答,手指紧紧扣在沙发靠背上。而女孩也不再作声,假作无意地又取出一本书,又若无其事地读了起来。窗户外面好像什么都没有,翻书声再次充盈了整个房间。

意识到再这么僵持下去就可能再也无法从梦里醒来,明明就差一点点就能还清欠款,再次和外公回到那并不充裕却的确幸福的生活了,想到外公,她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而瘫倒在沙发上了。她实在太累了,向来只是压抑着自己的压抑的三叶总是用记忆中的水果糖激励着自己,现在想起,她喃喃自语:

“好想来颗水果糖啊……”

女孩突然抬头:“橘子味的可以吗?”

“欸?”

“筷子哥送过我一盒橘子口味的水果糖,你等我找找哦,”,女孩说着爬着梯子从书架上面翻出一个破旧的铁盒,爽快里带着一丝不舍地递给三叶。

“哦,谢谢。”

三叶打开盒子,从里面倒出一块亮晶晶的蓝色硬糖。轻轻放入嘴里,橘子的甜味便慢慢充满了整个口腔。

看三叶吃得开心,女孩微笑着翻书:

“我也喜欢橘子味的糖,筷子哥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见三叶似乎还在思考着什么,女孩把书签夹上,邀请三叶向书房更深处走去。

她拿起一本布满了灰尘的大部头,拍拍吹吹,向三叶展示着说:

“这些,都是筷子哥的收藏,”,女孩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要不是筷子哥,它们早就被历史抛飞到不知哪个角落里去了!”

三叶想起了什么,问道:

“历史?”

“就是世界上最公平也最没人情味的家伙,” ,女孩打了个比方:“就向一盏始终前进着的车灯一样,它公平地照亮一部分,然后又一刻不停地无情地抛弃一部分。”

那么这么说,透过窗户看。现在外面好像并没有灯光照明,也没有什么声音,安静得可怕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世界抛弃了?

“哦,不能忘了尹响君,”,女孩背对着三叶微笑着说,“他很笨,但他确实也很努力不是吗?”

真正让三叶呆住的是墙上挂着的那个东西,是一把看起来有点年头的木吉他。

——和三叶她自己的那把一模一样。

三叶忍不住问:“你是……?”

女孩转过身来,挂着微妙的笑容同三叶说:

“我叫书冬冬,我们已经死了。”

“那我是谁?”

冬冬快步上前捂住了三叶的嘴,示意她蹲下来,然后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是三叶,离开这里吧,我们需要你活下去,”

“然后续写我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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