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妈妈，我就自动找寻着有关于她的记忆。
五岁时，下雨打雷我躲进妈妈的怀里，妈妈轻声细语哄着我不怕的模样，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妈妈也可以很温柔。
六岁时，妈妈带我去游乐园玩耍时开心等我模样。
七岁时，妈妈送我去寄宿小学万般叮嘱不舍的模样。
……
十一岁是童年的分割线，是一条海峡，将爽朗爱笑的妈妈困住了海的另一边，留下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妈妈。
但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她的错，都是爸爸的错，都是顾仁的错。
他真该死啊，他把我心目中幸福美满的家狠狠打碎，杀死了爸爸，杀死了妈妈，连带着杀死了我。
爸爸曾跟我讲过要知恩图报，我问他，别人帮助了自己，自己要报答，那如果别人伤害了自己要怎么办呢？
爸爸笑着揉了揉我的头，既然做错了事，当然要受到惩罚啊。
是啊，一手沾了三条命，怎么可以不偿还呢。
……
我惊奇地发现原来我的记忆力这么好，那些久远的事像是昨天发生的，每个细节、每个表情都如此清晰。
一闭眼，他们就站在我面前，不厌其烦地上演着一幕幕。
蜷缩在墙角的小女孩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看向我，开口道：“顾玉，你还记得我？”
像是流了许多汗后一阵寒风吹过，凉意紧贴着衣服顺进骨髓的每一处，如此寒冷。
明明是夏天，我却惊出一身冷汗。
我接了杯水，迟来的饥饿感让我肚子痛了起来。
我打开一旁的饭盒，把凉透的饭食吃了干净。
给妈妈订了份餐，我就离开了。
————
我坐在路边，一阵茫然。
做什么才能凑齐妈妈的手术费呢。
十五万，十五万。
我看了眼吃得干干净净的饭盒，觉得有些好笑。
心里却不觉得有什么急切和焦虑。
当自己离一个数字遥不可及时，数字就只是数字，没有实感。
坐在这儿发呆没有任何意义，我应该回家至少把碗洗了，然后继续为钱发愁。
这么想着，我依然坐在椅子上，毫无起身之意。
回家也没有什么意义，绞尽脑汁地想钱也没有意义。
从十二岁开始我就知道人不能想太多，想太多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只会让自己徒增无用的烦恼。
我坐在石凳上，遥遥地注视着太阳缓缓下落，从东至西，我也算是见证了它的一次死亡。
在即将消亡时，它燃烧着自己，撒下最后一道红如血暗如黑的瑰丽壮观光辉。
我惊叹于这份傲气，这份不屈。即使死去，也要疯狂地燃烧，留下极致的美丽。
我期待着这样的死亡。
我兴奋地观察着别人的表情，可是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或是低头看着手机，或是和旁边的人聊着天，没有人注意到这份美丽。
我为他们感到可惜。
再次抬头看向天空，太阳早已不见，天空一片昏沉。
倏地，心里升起淡淡惆怅的情绪。
最后，也不过化作一声消散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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