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5日 晴
今天是爸爸过生日的日子,外面好热闹,下人说是最近新红的角儿来给唱堂会了,所以才会这么大张旗鼓,唱戏吗,听起来好无聊啊,不过还是得去看看。
6月16日 晴
我看见他了,他们说,他叫玉小蝶,他真的好漂亮,开始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他是个漂亮姐姐来着,他穿的衣服好好看,比我见到的任何服饰都华丽,哪怕是巴黎上流社会举办的晚宴上,估计都不会看到这么华丽的衣裳的,不知道他今天还来吗?
6月17日 晴
他来了哎,真的,过大寿的话他就能来吗,那么我希望天天都是爸爸过大寿的日子,他演的据说是京戏的经典桥段——贵妃醉酒,当时我清楚的看见他看我了,于是过后趁着大人们喝酒,我跑到了他换装的地方,他看见我的时候似乎很惊讶,许是因为我是个小孩吧,他关切地问我是不是找不到家人了,他大抵是把我当成来的宾客的小孩了,我摇摇头,然后指指戏服,跟他说真的很漂亮,他笑了笑,油彩还在他的脸上,还未卸去,但我心中却觉得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于是我疯魔般的伸手,捧住了他的脸,他愣了一瞬,笑着说要是我也是穷困人家的孩子,他倒真的可以让我跟他去学戏,不过看我的穿着打扮,显然不是的,我想他大抵是觉得我对他脸上的油彩有兴趣,觉得我怕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吧,我不过我虽然小,但我清楚,我绝不是对戏感兴趣。
而是对他。
6月 18日 阴
他没有再来,我问阿翠为什么他不来了,他是以后都不来了吗,阿翠支支吾吾的,她肯定是不知道吧,我难过极了,跑去跟二哥说,二哥哄我,说我要是还想去看玉小蝶的话,就来找他,我用力点头,二哥真的很好,他带我去了戏园子,定了专门的座儿,还有休息的地方,告诉我,以后想来随时都能来,我特别开心,二哥一定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了,以后我一定也要帮二哥!
……
这是一本怀春少女的日记。
这么说其实一点也不为过,因为这厚厚的笔记本里几乎记得全是玉小蝶,从他的生活细节到人际关系,令我张目结舌,惊讶不已,这是有多喜欢啊。
不过显然,玉小蝶似乎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倒也不是不知道吧,就是就此一别,怕是连话都没说过吧,因为那本日记本上,记录的只有一个人的故事,如果“我”要是再次和玉小蝶说上话的话,这么重要的事肯定会被记录下来吧,
不过,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我”和玉小蝶即使说上话,相互熟知了又如何呢,“我”又怎么能够跨越阶级的去撮合“我们”呢。
想到这里,我默默的将笔记本放回原处,并不打算掺和一脚。
只见两个珠环翠绕的艳女依偎在男人怀里,两人身上的彩色旗袍料子不知是什么图案,只是晃得人眼睛疼,女人的脂粉气弥漫在整个房里,带着窑姐儿特有的香粉味儿,走起路来扭三扭,风姿秀丽婀娜多姿。
“呦~白二少怎得还约了其他姑娘啊?”其中一个女人努嘴说道,“是我们怡红院的姑娘不够伺候您了吗?”
女人满头珠翠,珠光宝气晃得我眼花缭乱,面容倒真的精致,几缕青丝垂下来,愈发显得楚楚动人,眼神却是带着几分傲气,蒙上一层霜。
我一身素色旗袍,发型是当下最新潮的,白色蕾丝花边的帽饰与这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白熙贤正抬头尝着美人手中的美酒,好一副“葡萄美酒夜光杯”,不过他可无需出塞,作为白家二少,家业用不上他操多少心,全依仗大少爷,于是成日逗鸟遛狗,出入些声色场所,白二少风流的名声在全城传得沸沸扬扬,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恨不得把自家女儿嫁入白家,但都不寄希望于二少,只因白家二少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流韵事传的满城风雨,今天辜负这个小姐啦,明天赎了哪家怡红院里的头牌啦,总之,是个只可远观的花花公子。
然而待我走近时,我却傻了眼,眼前的这位二哥——不正是白夜——我的男友吗。
我如同打了一个晴天霹雳,傻傻的站在原地,只听“啪嗒”一声,一滴泪掉在地上,却在这间烟雾缭绕的,充满着淫乱奢靡的屋子里,掀不起一丝波浪,我嗫嚅着嘴唇,颤抖的发出一个字:“白...”
一种巨大的痛苦和窒息感裹挟了我,我深知在这个时空,不会是他,可世上又哪来两个一模一样的人,若是说毫无关系,那是不可能的,加上他之前模能两可的话语,使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绝对是有事瞒着我的,关于白江镇,关于那个梦里的女人,关于这里的一切。
他看见我站在那儿哭,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但嘴比脑子快。
“怎么了?”
白熙贤似乎有些慌乱,忙挣开两个女人,从座上下来,来到我的面前,不知所措的捧起我的脸:“怎么了,阿夭,是谁欺负你了,跟哥哥说,我帮你教训他!”
“呜呜呜”
那一瞬间,熟悉的感觉涌上来,我鼻头一酸,哭了出来,他是我的白白,是我的白夜,那个在我生病时无微不至照顾我的白夜,是那个在我失意时帮我重拾信心的白夜,是那个在我危难时帮我渡过难关的白夜。
“怎么...了...了到底?”他慌乱的抚摸着我的发顶,流连在花丛中的是他,刚刚左拥右抱的还是他,可是为什么对待我你就像个笨小孩一样,手足无措,而又慌慌张张呢。
“白白...是你...一定是你...你不要我了吗?”
我抽噎着,狠劲的搂住他,使劲地用脸蹭着他墨色的长袍,恨不得把我的鼻涕眼泪连同苦楚一同蹭上去,泪眼婆娑的问他:“你...你不认识我了吗?怎么不说话?”
我满怀希冀的看向他,渴望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