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有记忆时起，我就是个孤儿，我过去的几年里，一直都在街上讨饭吃，没有人知道我的家人在哪里，也或许他们早就死了
我的衣服破破的，其实就是几块布缝在一起，勉强遮住我发育的身体，我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体又臭又脏，蹲在街边，那时街上的人都喊我小乞丐，就成了我第一个名字。
改变我命运的那一年，我14岁
正如往常一样蹲在不招人待见的角落，拿着缺了角的破铁碗朝每一个路过的人要钱，看着来来往往的马车，闻着旁边叫卖的包子香，肚子叫了又叫也是无用功
鼻子比眼睛快，闻到了包子香就看到一双细嫩的手在我眼前递的包子，什么都没管就抢上去吃
「我给你包子，你跟我走撒？」
我吃完一个，抬头看向说话的女人，她打扮的是那样漂亮，那样精致的衣服，闪的发光的首饰和那脸上好看的妆容都让我移不开眼。她又重复一遍，她的手即将握住我的手腕，我猛的站起，就朝身后的巷子跑去，后面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和她的叫骂声
「哎哎你这女娃怎不守信，你可是吃了包子」
跑进巷子最深处，四处都是可见的垃圾，破烂不堪的房子，是我的家，里面传来稚嫩的声音越来越近
「姐姐！」
我给她递了包子，后面女人也追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头发也显着凌乱了些
「你这女娃不会是哑的吧，这这还有个小娃」
「我不是哑的，我和你走，但要带上阿梓」
「这哪行啊你这妹妹……」
我站着没动，阿梓躲在我身后小心翼翼的吃着包子，光照着她因为常年吃不饱而骨瘦如柴的身体。阿梓是我捡来的妹妹，她的父母都死了，没有家人，我便成了她的家人，给她取名，和她生活许多年，今年她11岁。
女人见我没反应，思考了一会，最后妥协到
「走吧走吧」
女人叫了马车，我们三个坐在一起，阿梓一路上激动的看着周围
「姐姐，我第一次坐车诶」
「姐姐，我们要去哪啊」
我没回答她，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但隐隐约约觉得，我不会再是乞丐了
到了地方，我和阿梓下了车，富丽堂皇的外表赫然写着几个大字，但我不识字，只觉得好漂亮好漂亮。我和阿梓进了门，里面更是漂亮，有好多好看的姐姐在台上演奏，下面也有好多人，女人让我们别说话领着我们上了二楼
女人让人带着我们去了房间，我们洗了澡，阿梓托着水淋在自己身上，又在水中扑腾一会才出来，我们换了干净好看的衣服，阿梓拽拽我的衣袖，悄悄的说
「姐姐，我好喜欢这里呀，我们可不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我轻轻嗯了一声，随后我俩就被重新带回到女人的房间
「我和你们说撒，你们来了这里，就是我的人，从今以后我让你们干什么，你们就要干什么晓得伐」
「你们可以叫我兰姨，对了，你们有名字吗」
我摇了摇头，阿梓激动的说
「我叫阿梓，是姐姐取的！」
兰姨说着有名字就行，然后看了看我
「倒是个美人坯子，你就和我姓吧，陶榆，记得你名字了吗」
我点了点头，然后我和阿梓被带到新的房间，阿梓激动的在床上扑腾着，一遍又一遍说自己有新家了，还问我开不开心
开心，阿梓，我们有家了
时间过的快，我和阿梓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粗暴的叫醒，兰姨和我们说，从今以后我们要学艺，琴棋书画须得样样精通，不然在这楼里是活不下去的。我和阿梓听的半懵半懂，不过还是应了下来
日复一日的训练，阿梓常常在房间抹眼泪，说她不会，我便哄着她
「阿梓不哭，兰姨愿意收留我们已经是顶好了，我们也总得有一技之长，日后也能赚些银子」
学艺的日子里，我便也知道了一些，我们所在的地方是纤凝楼，是阳城著名的青楼，主要是为富贵人家而建。阳城的公子哥多，这青楼开的也盛，赚的多，韵姐姐和我说，尤其是头牌，只要弹一场便是好多银子
韵姐姐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名陈韵，她比我大两岁，生的精致，性格温婉经常给我好吃的，她说她想让弟弟好好读书，但花钱多为了挣钱迫不得已到这，她又说要当头牌，挣好多钱赎身去京城找她弟弟，又和我讲她在家乡的趣事，我听的好生羡慕
转眼我已到及笄之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兰姨急着让我接了客，她说我这相貌该藏，楼里的姐姐有夸我好看有说我不好看的，我也不知，只是为第一次接客感到紧张
韵姐姐叫我别紧张，纤凝楼卖艺不卖身，无非是那些技艺，她就是从那个时段过来的，只不过第一次接客有点差池，我问她什么差池，她没说话，我也没好再问
我被打扮的漂亮，穿着好看的衣服，身上的首饰都亮的发光，拿着琵琶缓缓走进包间里，我心中紧张，进到屋里先行了礼，透过帘子勉强看到那男子的身影，我弹了一首《百里千秋》是我这几年最喜欢也最为擅长的曲子
曲毕后，那公子哥鼓掌大笑，听声音倒感觉是个年轻男子
「可否看看你的样貌」
我撩起帘子，入眼便是一个相貌倒是英俊的男子，他看见我倒是愣住了，随后回过神连连说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我给他倒了杯茶
「美人，你叫什么名？」
「陶榆」
这一次接客很顺利，我也因相貌在阳城也盛名起来，每天点我的人也很多，兰姨很是高兴
「阿娘~我的银子什么时候给啊?」
「说了多少次我不是你娘，要叫我兰姨，真是的诺，银子，少不了你的」
兰姨虽严也经常骂我们，但吃喝绝对少不了我们，待我极好，我早在心底将她认为娘亲，不让我在明面叫，我就心里叫
我在楼里交了许多姐姐，我感觉她们都很好，我感到好奇便问她们为什么会来这里，霎时我感觉空气都停滞一瞬，有个姐姐突然笑起来，嬉皮笑脸的说
「我爹娘喜欢儿子，为了供我弟弟读书做官，便将我卖了进来，我在这里这么久，也挺好的不是么哈哈哈」
「我爹娘去世了，我没有钱安葬，兰姨就给我了，我便进来这地方，诶呦这兰姨是顶好的人」
说话的两个姐姐是朱清露和许芳舒，她俩是好姐妹，经常和我聊天，老是逗笑我，我觉得这两位姐姐也是顶好的人。后面好多姐姐也说了起来，说着说着话题便到了纤凝楼头牌，柳语琴，我觉得她是很凶的
「你们不知道柳语琴怎么来的吧，人家以前可是柳家大小姐，嫡出的，这马上要和二皇子结了婚，结果她父亲竟叛国，这得亏二皇子保住她，柳家也只留下她一人，惨的哟」
「我父亲没有叛国」
刚刚还在说的人立马闭上了嘴，我抬头望去，柳语琴长得漂亮，让人一看就挪不开眼，眉眼间带着清冷，就站在那里说完这句话然后转身走了，我们也没兴致继续聊天，就各自去忙了
我近来发现韵姐姐有位客人，样貌还挺端正老是找她，她每每出来后很是开心，是很幸福的笑容，我就问她为什么，她悄悄和我说
「我喜欢他」
我惊讶了一下，随后和她说兰姨不允许我们喜欢这些男子的，韵姐姐笑了笑和我说走吧，我还是好奇，就问她为什么喜欢，什么是喜欢，她又笑着说我傻傻的
「喜欢啊…就是…，算了我们阿榆以后就懂了」
后来韵姐姐每次都会和我说这个男子对她多么多么好，我听着也羡慕，但阿娘和我说男子是不可信的。韵姐姐和我说她想走，我问她攒够赎身的银子了吗，她说换种方式，我又问她的弟弟怎么办，她没有告诉我，过了几天我也就忘了
阿梓开始接了客，她年纪尚小，也是第一次，我就教她怎么不紧张，怎么逗笑客人。她第一次进屋子，我那时在大堂弹着琵琶，突然听到喊叫声，是从阿梓那间房屋发出来的
「别动我！放开！」
观众们都望向那边，我扔下琵琶就飞奔上去，兰姨也跑了上去，刚刚开门，就看到那男子将阿梓逼到墙角把她的衣服扒下来一点，嘴里说着污言秽语，我立马冲上去推倒他，抱着阿梓，阿梓蜷缩在我的怀里，还抖着身体，眼红红的带着泪珠
「姐姐来了不怕了不怕了」
那公子骂了一声，兰姨就冲着那男子气势汹汹的说
「我们纤凝楼也是有规矩的，容你这么放肆欺辱，那我们还做不做了」
公子自知理亏，便跑了出去，我继续哄着阿梓，兰姨没有让我继续表演，只是今天出了这档子事，我虽救人心切，但也不能抛下场子不管，就克扣了我的银子。阿梓短时间不能接客，经过那件事 她打心底对男子有了抗拒，我每次接完客回来就跑去她屋，给她带吃的，给她讲笑话
夜已深，我翻来覆去没有睡着，索性就去后院散散步，走在一处矮墙，我听到声音，就躲在树后偷偷看，女子的样貌我看不清 但大抵看着是要翻墙逃出去，我犹豫告不告诉兰姨，她就已经要翻了
我赶紧转过身，等她出去之后心想着我可没看见，嗯没看见，然后就赶紧跑回屋里
第二天早上醒来，就听见门外吵吵闹闹的，好多姐姐们围在门口，我勉强挤了进去，就听见富贵的中年女子说
「狐媚样也敢勾引我们志平，我们志平可是要做官的，这小贱蹄子，你们纤凝楼养的什么人，哼，没打死她算轻的了」
兰姨在门口向那女人道歉，我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下身都是血，衣服也是，头发散乱一团遮住她的脸，我上前扒了一下她的头发随后呼吸一滞，是韵姐姐，韵姐姐。我求兰姨请郎中，兰姨说是韵姐姐活该也活不了多久，非要与男人私奔，那男人也是个没骨气的，但我还是哭着说
「那总不能见死不救啊！阿…兰姨！阿榆求你了，只要能救韵姐姐，阿榆接多少客都可以」
最终兰姨还是妥协了，请了郎中和两个婆婆进去，兰姨也跟着，我们一大堆女子围在门前，阿梓一直看着门有些担忧的问我
「韵姐姐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心里也没底，只好求着老天爷，其实我一直不信这些的 如果求上天有用，那我做乞丐的那些日子早就没有了，但现在我希望能有用，能救救韵姐姐
郎中出来我们都围了上去
「这，本身就怀着孕，还经历这么一折，人没了，孩子也没保住」
「孩子！？」
我立马冲进房间，韵姐姐嘴唇发白不见血色，闭着眼睛，身下一片血，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亡，与死亡离得如此近，我喊着韵姐姐，可惜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如果当时我阻止，会不会韵姐姐不会死了，我这样想
韵姐姐没有葬礼，兰姨将她埋在了后山上，回到纤凝楼里，大声扯着嗓子说
「你们看见陈韵那小丫头片子的下场了吗，这处在青楼里的男人有什么好东西，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哄骗你们的伎俩，再有下一次，我可就不给收尸安葬，真是浪费钱」
姐姐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听到兰姨说韵姐姐，我又想哭，但忍住了，阿娘曾和我说过，人是要向前看的，若是回在过去，那就转不过来弯的。
但我还是时常坐在后院发呆，细数着和韵姐姐在一起的日子，给我的吃食，送我的簪子，韵姐姐彻底离开我了，她是那样温柔明媚，想到这些，我就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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