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坦荡荡……
又是坦坦荡荡……
温晴躺在床上，反复思考着这四个字。
想到这，她打给了远在深圳的哥哥温故。
“哥……”
“咋了？”温故此时正在昏天黑地看案宗，“你怎么打电话给我了？”
“哥，你来北京看看我好不好？”
“你不回来，还等着我去？”电话那一头的温故放下电话，“妈好不容易不去了，你却让我去？”
温晴在电话那一头没有说话。
温故发现问题，随后问：“你有什么事吗？”
“就是问你，你跟嫂子……”温晴想了想，“好像不该说。”
温故确实有个女朋友。
女朋友是他的中学同学，不过俩人是偷偷谈恋爱的。
那会儿是因为被温晴撞了个正着，所以温晴才成了唯一知情者。
“你嫂子？你找你嫂子有事吗？”
如今的温故做了律师，他的女朋友秦诗还在读医，现在是他们表舅钟祯的学生。
“就是我问你，你跟嫂子怎么可以相处那么多年的？”
温故放下案宗，走到窗边抱着手：“怎么，我的温晴，谈恋爱了？”
“没有。”温晴急忙否认，“就是今天看了个电视剧，电视剧里说的一些感情，我看不懂。”
“瞎说吧你就。”温故一眼看穿，“哪有电视剧会有看不懂的感情？”
“你聪明，当然一眼看得出。”
“前段时间爸给你打电话了是吧？”温故偷笑，“是不是跟你说，要找个男朋友？”
温晴点点头，“他说的，让我找个男朋友，他不放心。”
“那老头子啥都不放心。”
“哥，你注意点，那是咱爸。”
“老太太也是，前阵子还问我，啥时候出发去北京看你。”
“那是咱妈……”
温故从小跟钟祯关系好，所以这些小打小闹的称谓也都是跟钟祯学的。
“好了不开玩笑了。”
温故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又转身看着自己孤独的办公桌。办公室其他灯都关了，就只剩下了温故的桌子还亮着一盏灯。
“哥，那你啥时候再来北京？”
“就这几天。”温故看了一眼手表，“你该睡了吧。”
温晴看了一眼手机，也就十点多。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家人们都怕温晴过去。
所以每次到十点整，无论几年级，温晴都会被哥哥和父母抓去睡觉。
那种过去，像是一辈子没掉了一样。
八岁的那场大病，差点要了温少卿夫妇的命。
那个时候的温晴因为不小心淋雨，结果发烧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不止没有退烧，反而越来越烫。温少卿身为一个医生，他却无力帮助女儿，只能干着急。钟祯在关键时刻提出方案，将外甥女的病才一一降下来。因为是在女儿从鬼门关走了一次，所以温少卿夫妇从来不让女儿远走，在北京方面若不是叔祖父温让的同意，她估计还在本地的大学或者某企业呆着。
“哥，我不困。”
“傻子，我担心你。”温故说道，“你知道不知道，妈……妈和爸天天担心。”
“我知道。”温晴差点忘记了找温故的初衷，“哥，你当初跟嫂子在一起，有多久？”
“她跟我告白，再到一起，也就不到一个月。”
“那你们现在在一起，也快十年了吧。”
“对。”温故走回座位上坐好，“爸妈是不知道的。”
“那你……怎么跟嫂子相处为什么会这么快？而且十年了，你不觉得累吗？”
“十年算什么？”温故觉得她很奇怪，“我跟你嫂子一直都是同学，彼此都很熟。”
温晴懂了：“但你这个从来没告诉我。”
“你敢说给爸妈听你完蛋了。”
“得了。”温晴笑了，“哥，我问你，坦荡是什么意思？”
“你问我？温晴，你有没有搞错。”
她确实没搞错，她确实在问温故。
温晴轻轻地回应：“嗯。”
温故在电话里，从古代聊到民国，再从民国聊到现代。
总归那么多例子就是告诉温晴，那是为人胸襟宽广，光明坦率。
温晴听完温故的故事有些困了，又睡着了。
温故察觉到了电话那一头的呼吸声，他有些担心。
他拿出一旁的笔记本，找到了温晴北京所处大学的宿舍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你好，我是温晴的哥哥，她现在是睡了吗？”
室友瞄了一眼：“睡了。”
“你帮我看看她的手，凉不凉？”
室友走上前摸了一下，然后回来报：“没，不凉。”
“她手机关了吗？”
室友又跑上去，又跑回来：“没有，要关吗？”
“关一下吧。”温故叹气，“她身体不好，你们多多担待。”
“没事的。”室友说道，“她是宿舍的小妹妹。”
坦荡……
温晴的梦里，照旧梦到了今天白天的事情。
“我喜欢你是真的，好感也是真的，我坦坦荡荡……”
杨锦天的声音，一步步入了她的梦。
她把被子攥得更紧。
她不敢表达。
对于杨锦天，明明才认识一个月。
他为什么对自己有意思。
这是不是真的……
就像有一句台词：“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温晴很想知道。
室友听到上床有声音。
仔细发现，温晴在冒冷汗，而且像是在做梦。
她摸了摸温晴的额头，没烧。
又摸了摸温晴的手脚，一切正常。
想了想，应该是噩梦。
第二天，温晴一大早就起来了。
因为国庆节假期，所以宿舍里基本没有人。
除了昨晚的室友，其他人都回家或者去旅行了。
她换了一件单咖色针织衫上衣和半身裙，换上小白鞋就出门了。
她来到食堂吃饭，又遇到了杨锦天。
杨锦天今天换了一身修身的西装，人也变得很笔挺。
她连忙低头，试图让杨锦天看不到自己。
但奈何太早起来，食堂没几个人，杨锦天一下子就看到她了。
她垂下头喝着粥，头发都入了碗都不知道。
“昨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杨锦天的话，让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她摇摇头，表示没有。
“那你怎么想的？”
杨锦天的话，很沉闷，没有丝毫温度。
“你是不是认为我对你有利可图？”
温晴却说：“我也没什么可图的。”
杨锦天像是舒展了笑容，又像是舒展了情绪，反正温晴看不出来。
“你今天还去博物馆吗？”
温晴点头。
“我也去，一起吧。”
温晴瞪大了眼睛。
杨锦天一边拿着纸巾给她擦头发，一边说：“我说，一起去。”
这一次她摇头了。
“怎么，你怕我？”
她点头。
“那好。”杨锦天故意叹气，“这年头，还有人怕我，真的难得。”
他低头剥鸡蛋，还在不停地说：“别人都喜欢我，就你怕我。”
他像是在故意挑起温晴对自己的兴趣。
男人至死是少年，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
“杨锦天。”
这是她第一次清醒地叫他的名字。
“你是我老师，我不想跟老师有牵扯。”
“是吗？”杨锦天挑起眉毛，“你不是说了，我也不像个老师？”
“那你想说什么？”温晴懒得猜测，“我只想好好学习。”
杨锦天用筷子夹着她前面的火腿肠丁，吃了一口入嘴。
“那两年之后呢？”杨锦天说，“我可以两年后跟你在一起。”
杨锦天还多加了一句：“我可以等。”
温晴觉得他很无耻。
“你是我的老师，你听不懂吗？一日为师，终生为……”
“夫。”杨锦天补充道，“是夫。”
“是父！”温晴抱着手，早餐也不吃了：“我不吃了，我先走了。”
杨锦天知道，温晴其实早餐没吃几口。
他默默地又剥开一个茶叶蛋，找了一个塑料袋，把馒头和鸡蛋放了进去。
到了博物馆，温晴还是负责那一块区域，这一次还多了一个文物区。
想到文物，她说：“今天有没有来自沈阳的文物修复师？”
馆主看了一眼名单：“有好几个呢。”
“是吗？”她看着名单，“是吗是吗？真的吗？”
“你这么期待？”馆主抬起头看她，他发现她今天脸色有些不太好。
“嗯嗯。”温晴很激动，“我要好好工作。”
她走回文物区站着，一边还负责着招待高中生。
她有些头晕，但在硬撑。
想着应该是早上没怎么吃早餐，早上的力气又因为分配到文物区有些不自控，一下子力气就用光了。
但她感觉，自己靠在一个人身上。
那人递了一瓶水，还有一个塑料袋：“吃一点。”
她接过水和吃的，对他答谢。
“我都说了我坦坦荡荡，我既是你的师，也是你的夫，你逃不脱。”
那人离开了，她望着那人的背影，居然愣出了神。
她吃下馒头和鸡蛋，又喝了一口水。
她沿着每一个陶碗看去，试图找着名字。
然而走遍了一圈，好像都没有看到她想看的名字。
直到最后，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她看到了一个陶碗。
上面写着：『杨昭』。
她连忙拿着手机拍下来，放到家庭群组：“爸妈，哥哥，叔爷爷，叔奶奶，舅舅……我看到我喜欢的作者作品啦。”
温少卿：恭喜我小晴晴。
温故：哎哟，这算不算追星现场？
钟祯：加班中，勿扰……
丛容：那你有见到她本人吗？
周程程：哇，好漂亮的碗，装东西一定很好吃。
温让：让你吃了吗？那是小晴喜欢的作家弄的陶碗。
……
杨昭，就像她人生之中的指路明灯，很多时候看着她的著作，温晴总觉得自己能变得越来越好。
在博物馆的二楼，杨昭和陈铭生来到了杨锦天的区域找他。
他们是早上赶着最早的飞机来的，陈铭生特别换了假肢，专门穿了一身西装来的。
杨昭知道，那是陈铭生给杨锦天一个面子。
杨锦天说道：“姐，我今天还负责二战，你的碗呢？”
“在楼下，也不知道被他们放在哪里了。”杨昭无奈，“不过也没关系，这一次也是公益活动。”
陈铭生正在像个老干部一样在到处看。
没有拐杖，陈铭生走的还是比较快的。
“姐，你跟他，来的话不会很方便吗？”
“这么多年了，这个执念还是放不下吗？”
“不是的姐……”杨锦天叹气，“我怕别人说你。”
杨锦天知道自己是多虑的。
他的眼神，还在留意一楼的某一块区域。
然而，他的目标并不在那一块区域里。
“怎么了小天？”杨昭也一起看向一楼，“你找人啊？”
“嗯，那个女孩，也在现场。”
杨锦天表示，是她上次发了朋友圈询问国庆的展览，他才想去的。
换做以前，他是怎么也不会参加这些所谓的活动。
“她叫什么名字？”杨昭说道，“我去叫她。”
杨锦天拉住姐姐：“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打扰她。”
“打扰？”杨昭抱着手笑：“你居然也会说这句话了？”
陈铭生逛了一圈，走了回来：“怎么了？”
杨昭小声耳语了几句陈铭生，陈铭生笑道：“好事儿啊。你爸妈一定很开心！”
杨锦天退了两步。
他还是不愿意跟陈铭生站的太近。
陈铭生说：“那我下去一楼了？”
杨昭拿着包说道：“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
杨昭扶着陈铭生下楼，还不忘说说笑笑。
杨锦天看着姐姐的样子，她好像真的走进了人间烟火里。
温晴跟了其他志愿者换了班，现在她在南晟区。
国庆第二天的博物馆虽然人很多，但南晟的热度显然不如昨天，基本都是寥寥无几。
温晴叹气，坐在一旁，转动着杨锦天刚刚给自己的水。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杨昭打电话问杨锦天：“要一起吃饭吗？”
“姐，你什么时候走？”
“晚上。”
“这么赶啊？”
“对，你姐夫明天有事，不能推脱。”
陈铭生在电话里说：“不用为了我……”
杨昭不管，继续说：“你要不一起来吃饭吧。”
杨锦天点点头答应了一声。
杨昭给他发来了一个地址，让他来到地址找他们。
离开博物馆的时候，杨锦天还在留意温晴在哪。
馆主说：“温晴早就回去了。”
“什么时候？”
“就刚刚，你打电话之前。”
“她怎么走的？”
馆主想了想：“好像是打了出租车。”
杨锦天给她打了一个电话，温晴没接。
他想，自己一定是吓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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