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一处断了半边房脊的屋檐前，云渊正在给孩子们分着食物。

“哎，别抢别抢，人人都有鱼粥喝，撒了就浪费了，那个——”云渊被一群孩子们团团围着，一时之间有些手忙脚乱“白露，帮我给大家分一下馒头好吗？一人先分一个，应该还会剩下些，到时候大家分着吃。”

“好。”白露听话地跑到了云渊身边。

多了一个人以后，效率就高了起来，很快，所有孩子都分到了食物。

“今天多了三个人？”云渊问道。

“嗯。”白露小口小口的啜着粥“他们是昨天夜里来的，当时他们浑身上下都是血，可吓人了，我们帮他们包扎了伤口，又换了衣服，把他们留下来了。”

“他们是？”

白露领会了云渊的意思：“一个光族的，两个暗族的。”

云渊点了点头，揉了揉白露的脑袋：“你们做得对。”

“明明都是云渊哥教得好。”白露笑嘻嘻地答道“要不是云渊哥你，恐怕大家现在还会因为种族不同打做一团呢。”

“我教得好也要有人愿意听我教才对。”云渊有些感慨“你们这群小家伙可比好多大人省心多了。”

“云、云渊哥哥——”

一个孩子抱着吃的，从远处跑了过来。

“荧光，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朝着我们这边走来了。”

“小孩子？”

叫荧光的孩童重重摇了摇脑袋：“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怪人，他说、他说要找云渊哥你。”

云渊心头一紧。

“他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云渊皱起了眉头。

白露歪头看向了他：“云渊哥，怎么了？”

“啊，没什么。”云渊很快收敛了心绪“一个故人而已，我这就去见他。”

“让我和你一起去吧。”白露说着也放下了碗。

“不，你留下。”

“可是...”

白露刚想要辩驳些什么，却看到云渊那想来柔和的神情此刻却是蕴着从未有过的严厉。白露有些害怕的低下了头，不在说话。

“你还要照顾大家呢，听话。”云渊脸上的神色有所收敛，声音却依旧郑重。

“我明白了。”尽管依旧极不情愿，后者还是应承了下来，留在了原地。

见此，云渊方才出了屋檐，迈步走向了荧光手指指向的位置，绕过一处颓圮的砖墙，果不其然，一道黑色的身影静静矗立在那里。尽管这是在白天，可不知怎的，云渊依旧看不清那藏在黑色斗篷之下的容貌。

“你怎么到了这里？”云渊压低声音，语气中却溢着不满“快点离开吧，晚些时候我自会赴死，不劳烦你来催促。”

“我为什么来不得，莫非这里是你云家的行宫？”霜然不屑的一笑“怎么？我打搅你云渊殿下矜贫救厄了？”

“既然你清楚我的意思，那就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云渊的不知因为羞怯还是愤怒而涨红“你要杀我便一切都冲着我来，莫要让孩子们看到。”

“那你又打算怎么对孩子们解释呢？是要远行呢还是要归乡呢？”霜然对云渊的话语嗤之以鼻“亦或者，你根本不打算对他们说任何东西，就这么离开，然后就这么永远离开他们，然后让他们这一辈子都活在你的阴影下？”

“我——”

云渊一时语塞——他的想法被霜然猜中，竟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反击的话语。

“继续说下去啊？”霜然冷笑“你怎么在这个时候哑火了？”

“总之——你要动手，决计不可以来这里。”云渊微微垂眸，目光不在与霜然凌厉的目光对视“就像你说的那样，在孩子们眼里，我很特殊，所以我不能倒在这里，这会伤害到他们的。”

听了这话，黑色斗篷下之人发出了一声冷哼：“云渊，你知道吗？你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你们都是那么的自以为是又不负责任。”

说罢，霜然抽出了匕首，霜花一样雪白的匕首在阳光之下泛着炫目的银光。

云渊感到一阵眩晕。

“不要这样，算我求你。”

“傻子。”霜然语气轻蔑。

说罢，他将匕首轻轻托在手掌上，将锋刃的一段对着自己，剑柄的一段指向了云渊：“我若要杀你，哪会与你这般废话？”

“那你这是？”

“誓约。”霜然淡淡道“今日之内，我，霜然，不会在孩子们面前杀害于你。作为交换，你要对我保持信任，并且在我去你性命之时主动离开庇护你的孩子们。此番誓约，天地可鉴，背誓者将会遭受刃罚。如果你没有意义，就将掌心压在剑柄上表示同意。”

“你是认真的？”

“你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

闻言，云渊也不在推辞，而是果断伸出了右手，将手掌在了匕首的手柄之上，冰凉的触感从他的手掌蔓延。

“好了。”霜然撤回了手掌，将匕首重新归鞘“既然誓约已成，那便让我进去。”

“为什么？”瞥见霜然冷冽的目光，云渊连忙补充道“当然可以，只不过，我想要知道原因。”

“喝粥。”霜然头也不回的绕过了破墙“有问题吗？”

云渊一时间无言以对，却只好默默跟在霜然身后，向着孩子们走去。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有着一道红色人影一晃而过，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她发出了一声幽幽长叹。叹息声随着风声而消散，并没有传到任何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