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年慢步回座，婢女捧着一份卷宗递给他，他把它摊开来放在她面前，摊开的宗卷里面是张画像，一颗长得还可以的男子头颅呈现在她眼前。

青年低首看看画像解释。

萧剑他叫何梦白，今年二十岁，就住在安定门外大街上的第六户宅邸里。你杀了他，我给你五百两；时效不限，只要你办得到。

她纳闷着问。

小燕子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青年笑得世故极了。

萧剑杀手生意是不问黑白的，只要有人出价，我们又肯接，无论目标是王孙贵族抑或绿林好汉，都得照杀不误，这是干杀手的规矩。

她噘嘴反唇驳道。

小燕子可是我只想杀该杀的人。

青年搓着手惆怅苦笑。

萧剑这世上哪种人该杀，就要看你是站在哪一个角度了。拿一条狗来说，有另一条狗抢了它的骨头，对这狗而言，那另一条狗就该杀。你想想看，穷人与富人、官兵与强盗、老婆和丈夫外面的女人、生意人与顾客，谁的角度是一致的？

她还是她一贯的倔强。

小燕子可是我只想杀该杀的人。难道你不会因误杀好人而内疚？

青年还是那么不以为然的斜看着她。

萧剑那随你的便好了。如果你觉得他该死，那就杀，你自己可以去看去决定。

小燕子好。

她觉得自己做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青年转身要离开，停了一下，又回过身来问她。

萧剑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她应道。

小燕子方慈。

青年眼睛又一亮。

萧剑好名字！但是干杀手不能这样明目张胆，要是大伙都知道你叫方慈，那你还能混吗？下回想一个耸动点的名字好了。

她粲然地笑咧嘴。

小燕子我本来就不叫方慈。

青年又是一愣，会意过来直笑不止。

萧剑好，你有天份，祝你好运。

她愉快的离开。

真没想到事情就这样搞定，她真想跳起来欢呼一番！但随即她又对自己说要镇定，当上杀手可要有当杀手、当大将之风的样子呢！

她——小燕子，终于当上杀手啦！

她还记得八岁那年，爷爷头一次带她进城的感觉；在前一天晚上，她兴奋得睡不着觉，只希望天快亮好进城去。那时对她而言，进城是很新鲜的事儿，在那之前，她所知道有关城里的事，都是从爷爷那里听来的。后来，大概在她十岁时吧！第一次整理出自己的花圃，她真希望那些刚被种下的种子，快快开出一朵朵令人惊艳的花朵。

她爱极了兴奋的感觉。人活着要是没有兴奋的感觉，那还有什么意思呢？一早睡起，窗外乌黑一片，往外偷瞧，鸟雀成群遍布，看了就令人乱兴奋一把的。

现在她当了杀手。杀手可不是人人都可以当的，她能当成表示自己厉害无比。尤其她一介女子成了杀手，她可打从心坎里不信杀手的圈子里能有多少个像她这么漂亮、能干、厉害，又空前绝后的侠义女子！一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想咯咯乱笑。

现在她能做的事情就是开始行动。若那家伙该死，她会毫不犹豫下杀手的。

对了，那家伙叫什么来着？何梦白？梦想中的李白吗？

李白。她虽没读过多少书，但也念过他的诗。他是唐朝著名的诗人，字太白，号青莲居士。祖藉陇西成纪人。曾经得到唐玄宗李隆基赏识，担任翰林供奉。

咦？那个何梦白为什么会取这样的名字呢？大概他爹是个爱风雅的人吧！

不过，他有个风雅的爹，并不表示他就是好人。

那家伙住在哪里呢？安定门外大街？住那里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当然，他们也不全都是坏人……等一下，她站在街边侧着头，像个呆子那柈愣住。

安定门外大街第六户？

她才去过呀！就今天才送柴去的那一家不是吗？愣了半晌后，她实在忍不住吃吃低声笑了起来，是老天爷存心安排的巧合吧！？

管他的。他们要柴，我就将柴卖给他们，顺便可以入内窥一究竟，这委实是个好办法，一举两得。事情可真是愈来愈顺手了。若那家伙真可恶、该死，那他就替天行道、为世人除恶；虽说生命诚可贵，但留之则为后患，只是任其涂炭生灵而已。

她自顾颔首，街上行人看她的样子像见了疯子。但她不在乎。顺着街巷出城回家，但才走了一段她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她瞪直了眼想着，一定是那个青年。他当然不会笨得不想多了解她，可是，她小燕子哪是那么容易被人一眼看透、被人掌握的？否则她凭什么当杀手？

她不慌不忙地拐弯抹角走起路来，没两下就将身后跟踪的人甩掉；她甚至可以反跟踪而上。但她现在只想回家，给自己弄上一只烤鸡，再煮几道爱吃的菜色，今晚绝对不能太刻薄自己，明天的她可是要干大事的呢！

这一晚，果然很难入睡——兴奋，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