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阳光洁净得就像那卵白的天,一丝不苟地覆着犹似浓墨般化不开的山,和逐渐清晰转绿的林。偶尔点缀着几只早雁,远远看去,天像长起雀斑来似的。它的眸更亮,亮得可以看透那些原本难以窥其庐山真面目的山林;透过密林的枝桠叶脉,那先眨起眼来的是昨夜犹未睡醒、眼露惺松的露珠儿。
在这片林的一角,早起的鸟儿忘了有虫吃,纷纷没命似的逃开,远避这片林子。林内并未飕起扰人的秋风,却是落叶乱坠,穿梭叶间的是看似杂乱的剑影及一条倏迅的纤影。纤影舞着剑影,杀气腾腾地,一点也不风花雪月;待乱窜的剑影停下来,纤影终于成为倩影。
林中间,舞剑的女子气喘吁吁,待她收剑归式,四周的落叶犹还尽情却带点淘气的乱舞飘荡。直静等最后一片叶落下,她才挑动她那两道弯刀似的月眉,眨动那两枚像暗器的眸,鼓动杀气十足、运满十二成功力的腮帮,吐出猎猎若罡之风,吹扬起她额前像刀薄般的刘海,嗡动她那精致如刀鞘的挺鼻;而抿嘴里尽藏玄机的笑意,使她一副神色若定,好似如临大敌的大将军。
而阳光透过林荫洒下细碎的光彩,好像是为她喝采,是她应得的奖赏。她满意地点头,慢踱林内,像富婆似的寻查财富。
地上没有藏金,只有满地的落叶,但看得她满心欢喜,红颊像给情郎偷亲一口似的,她边瞧,边咭咭忍不住笑,又像有情郎用食指搔动她的胳肢窝,使她捺不住的嬉笑闹起。
好招利落,名剑风采,片地落叶是她精心杰作,令她看了大咽其涎,落叶似不止落叶一般,倒似她亲自下厨,洗手做羹汤的料理美食一道。她用剑抄铲,总算理出这么一盘精致小菜。而她的目的只是想成为一名——杀手。
当别的女孩一心想嫁给英俊的公子,她只想当杀手;当别人家的女孩刺绣裁衣,做新嫁裳的时候,她只想拿剑不让须眉,不让男子专美于前。当别人家女孩装模作样,到庙里烧香拜佛,顺便物色男子的时候,她却下决心苦研剑术,心中想的是复杂,一时难懂的招术。
其实,她也是很女子的,爱有新衫穿,爱花花草草,所以她自理了一片花圃;她也会刺绣,以前甚至着迷到废寝忘食的地步;当然她也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可是她也晓得一切勉强不来。
而她企图当个杀手,是因为她看不惯恶常欺弱。
总之,她是个血液里流着正义感的女子,小时候就会为被欺负的玩伴出头,很野的样子。但她一点也不介意。
爷爷说,这乃是家族特性。
说到这个家族是顶好笑的,在爷爷死后只剩她一个人。父母很早就去世了,自己是由爷爷养大的。两年前她十五岁时,爷爷也死了,死得很安详,像是在睡觉。
现在,这个家就由她掌权——柴房永远有足够的柴,水缸更不会缺水,花圃的花除了时节的凋谢,不会莫名枯萎,她甚至自己搭筑菜圃的栏杆,凡事全都一手包办。
爷爷还在世时就预言过,“谁要是娶了我的乖孙女,就有福了。”可惜爷爷等不到见有福人的那天。
想当杀手的念头,是在爷爷死后,看到爷爷的藏书才兴起的。当杀手除了有钱可赚,又能铲除坏人,而且事后有人会替你处理所有的麻烦,有何不好!
就是这样,她才沉心专意练起剑来。她知道,要当个杀手不容易,所以练得更勤。
两年来,她的生活简单,除了练剑就是卖柴,顺道进城见识,打听当杀手的门路。这样的生活令她不寂寞。
昨晚,她已经盘算好了今天要做的每一件事,更重要的,她今天准备进城当杀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