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杂货间的门被推开,屋内的四个人明显一愣。
推开门的人也一愣,她不知道这里还有人,她只是上来拿个东西。
门推开的瞬间,灰尘扬起大片,等眼前朦胧散尽,许海螺才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
三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把一个男生堵在墙角,其中一个正拽着男生的衣领,拳头挥舞在半空中,像是要揍他。而男孩的脸上,也早已经青了几块。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但只有一瞬,许海螺便喊道:“放开他!”
三个混混本来还在害怕被人发现,看见许海螺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女生后,很快又笑了起来,那个抓着男生的混混也放开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许海螺。
“我说,小妹妹,别当什么见义勇为的女侠了,今天呢,你就当作没看见,哥几个也不会拿你怎么样,以后有事也可以叫哥几个。”为首的那个冲许海螺吹了声口哨,像是轻蔑,又像是挑逗。
“我说,你们放开他,听不懂吗。”许海螺依然坚持着。
三个人笑的更开心了,竟一步步像她走来,许海螺顺手抄起一旁的塑料棍,但一根塑料制成的东西,怎么会伤得了三人一分一毫?
他们并没有停止靠近,许海螺突然对里面大喊一声:“愣着干什么,快跑啊!”
男生也反应过来,从前门跑了出去,三个混混发现不对劲,想回头去拦,于是许海螺也从后门跑了。
两人拼了命的往楼梯口跑,一层两层……直到下到一楼,跑到巷子里,两人才停下来,靠着大树喘气。
直到气息渐渐平静下来,宋亚轩才小声对许海螺说了句谢谢。
许海螺笑了笑,眉眼弯弯:“没关系,本侠最爱的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宋亚轩却没了回应,连一个笑容也没有。
许海螺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宋亚轩。”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临走之前,对宋亚轩说:“以后有事情都可以找我哦。”
许海螺走了,宋亚轩却愣在原地,这是他入学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善意。
之后宋亚轩陆陆续续见过许海螺几次,有时是在国旗下讲话,有时是在操场上和朋友打闹,有时又或是代表学校去参加什么活动。
也有几次擦肩而过,许海螺却像不认识他似的,仿佛那天的遇见都只是一个梦。
她很优秀,有很多朋友,宋亚轩于她而言,不过是萍水相逢,想到这些,宋亚轩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这样的人,凭什么让别人去在乎他。
那天宋亚轩独自一人在画室画画,突然有人推门而入,宋亚轩吓了一跳,以为又是那几个人,握着画笔的手一抖,在原本画的画上划了一道。
“宋亚轩?”
宋亚轩画画时喜欢拉上帘子,屋内光线不算明亮,来人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宋亚轩才看见,进来的是许海螺。
“果然是你在这里。”
“你怎么知道是我?”宋亚轩仿佛有点诧异。
“路过好几次,只见过你一个人在这里。”
宋亚轩没答话,只是用白色盖住刚刚画错的地方。
“你……来干什么的。”宋亚轩又拿起画笔,一点点修补。
“找你啊。”许海螺笑意盈盈,在宋亚轩对面坐下。
“我?”宋亚轩停下手中的动作,完成了他的作品。
“对啊,我感觉你挺孤独的,总是一个人。”
宋亚轩低头擦拭手上沾染上的颜料,说:“你知道为什么这间画室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吗?因为我在这里,没人愿意来。”
许海螺脸上的笑容僵住:“为什么啊,你明明长得很好看,性格也好,你应该是被所有人追捧的那一个。”
宋亚轩把刚才画好的作品转过来,给许海螺看。
纵使是酷爱鬼片的许海螺也被吓了一跳,画上是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东西,并没有多么鲜艳的色彩,只有黑色和红色,看起来恐怖诡异。
“小的时候,家里破产,我们一家人搬进了狭窄逼仄的地下室,我爸整日酗酒,打我妈和我,这里……”宋亚轩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许海螺才发现,宋亚轩耳朵上挂的是助听器而不是耳机,“是被他打坏的,左耳已经听不到了,右耳要借助助听器。当时流了很多血,而我关于童年的所有记忆,只有黑暗的地下室和那满地的血。”
许海螺倒吸一口凉气,一切事情好像都能解释的通了。
因为昏暗悲催的童年,他变得性格孤僻,画风诡异,所有人避而远之,路上和他打招呼,没带助听器,他听不到。许海螺突然有点后怕,如果那天在顶楼杂物间没有救下他,那他迎来的,是另一个深渊。
因为性格孤僻,他不爱与人打交道,今天对着许海螺,他却说了那么多,也是因为那天她救了他,所以他相信她。
她说:“没关系的,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他们也确实成了朋友,许海螺带宋亚轩去游乐园,去爬山,翻越每一个看似遥不可及的山头,颇有成就感的站在山顶大喊,去做宋亚轩不敢独自完成的事情。
许海螺的出现,点燃了宋亚轩心中的那一颗星星,成为他唯一的救赎。
周围的议论声纷纷扰扰,仍然改变不了外界对宋亚轩的态度,许海螺说,如果不想听,那就把助听器摘的,做他自己就好。
宋亚轩脸上露出鲜有的笑容,哪怕全世界与他为敌,许海螺也会把他当做宝贝一样。
许海螺出事的那天,宋亚轩刚画完画,从画室出来,看见所有人都朝着一个方向跑去,嘴里和不停念叨着:
“快走快走,有人跳楼了。”
“天哪,那不是九班的许海螺吗。”
“……”
听见许海螺三个字,宋亚轩右耳突然响起尖锐的声音。
他不顾一切的随着人群跑去,看见艺术楼下面的空地上,围了一圈人。
宋亚轩知道许海螺在里面,他使劲挤进去,有人看见是他,急忙避开,让出了路。
宋亚轩终于挤进了最内围,看见许海螺躺在地上,周围被鲜血染红,衣服也破烂不堪,下体更是衣不遮体。
宋亚轩当着所有人的面冲了过去,脱下校服外套,盖住她,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艺术楼不高,即使是从顶楼坠落,许海螺仍还有气息,但只不过是苟延残喘。
周围人议论纷纷,宋亚轩也从其中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许海螺去交报表,却被人拖上了顶楼,被侵犯后许海螺心如死灰,从窗口一跃而下。
侵犯者也没想到许海螺如此刚烈,转身就跑。
宋亚轩紧紧抱着许海螺,手在不停的颤抖:“阿螺,再坚持坚持,已经报警了,你再坚持一下。”
“别救我了,宋亚轩,是我……我自己不想活了,别救了……”
周遭议论声越来越多,甚至开始了谩骂。
“装什么贞节烈女呢平时不就那个样不知道勾引了多少男人呢吧。”
“就是啊平时围着男人转怎么上了你就受不了了?”
许海螺颤颤巍巍的伸手,摘掉他的助听器:“别听,别听,求你了。”她不想,让最后一刻让宋亚轩以为自己是那样的人。
警察来了,救护车来了,可许海螺没撑过今晚,到底是去了。
许海螺死后,所有人的生活照旧,大家还是躲着宋亚轩,但没人再去招惹他。
许海螺教会他反抗和勇敢,可是许海螺不在了。
宋亚轩依然会去那间画室,他躺在地上,用笔在空中勾勒出许海螺的模样。
他花了一副又一副的画,没有了以前诡异的风格,所有的画都不一样,但只有同一个主人公。
许海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