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 月宫
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随后便听到宫紫商撕心裂肺的那一声：“金繁！！！”
那声音是如此悲痛欲绝，震耳欲聋！连在月宫内的允禾听到，也为之心头一颤……
半晌，月长老便和宫紫商合力，把身负重伤，危在旦夕的金繁抬进了月宫。此时，宫子羽和云为衫内功传输也结束了。
“表兄！！！”允禾见状也甚是紧张，上前查看金繁的伤势。金繁的腹部一直渗出鲜血，已经染红了一片，“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宫子羽的脸色红碎润了不少，看见金繁身负重伤的，便紧张地上前问道：“金繁怎么了？”
“他与上官浅在竹林打斗，被她的软剑所伤……”宫紫商说着，便缓缓地从怀里掏出那个墨色锦盒，上面满是未干的血迹，递给了宫子羽。“这是金繁用性命给你抢来的……”宫紫商欲哭无泪。原来，太过悲伤，真的会哭出来的……
“表兄！”允禾蹲在金繁身旁，低着头蹙着眉，查看下金繁的伤势，伤口很深，伤及腹腔之中，鲜血一直从伤口流出。
允禾感觉自己的手也在颤抖。往死里，那稳如磐石的手，只是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在乎的人……
此刻，允禾又再一次联想到了宫远徵！
金繁的武功，一直在都宫远徵之上。每回遇到金繁，宫远徵几乎都是被打得满身是伤地回来。
而这次，金繁对战的，只是上官浅而已！金繁就已经受到如此重创了……那远徵呢？
宫远徵要面对的敌人，武功远远在上官浅之上啊！就算是在宫尚角身旁，允禾也还是很担忧，始终都是刀剑无眼啊……
允禾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此时此刻，她就只有一个念想！她想离开这里，快点从这里出去，立马回到角宫去。
然后，看到的是她的那个像往常一样蹦蹦跳跳，平安无事的远徵少爷……
宫子羽伸手探了探金繁的脉息，发现金繁尚有微弱的脉搏跳动。
“给金繁！把出云重莲给金繁！快呀！”宫子羽激动地说道。
在场的众人都看向宫子羽，对他这一决定都感到十分惊讶……
宫紫商的眼里，是有那么一刻闪过了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失落所掩盖住了。
“这……”月长老也甚是为难，与云为衫对视了一眼。
“阿云方才替我运功疗伤，不知为何，我们的毒已经解了，我没有大碍了，不需要再用出云重莲！”宫子羽把目光投向了云为衫，给她使了个眼色，“是吧，阿云……”
允禾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宫子羽，有些不明所以的。虽然她并不懂武功心法，但允禾心里也清楚知道，蛊毒这种东西，绝不可能通过简单地运功调息就可以轻松解除的！
不然，江湖中也不会对那苗疆神秘的蛊毒，如此谈“蛊”色变了，更不会让宫远徵为之如此着迷，一直锲而不舍地想去了解一番！
众人的目光又一同投向了云为衫，云为衫略显为难，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但最终，云为衫还是选择了成人之美，轻轻地点了点头。
因为，她的回应，是关乎着金繁的生死性命，还有宫紫商的儿女情长……
月长老又再一次慎重且严肃地说道：“可是出云重莲极其珍贵，无论如何，都该为执刃留下来，以防万一！”
此话一次，允禾心里又揪动了一下。
——是吗？是这样吗？无论如何，都该为别人而留下吗？
如若不是因为培育出了第三朵的出云重莲，她和宫远徵压根就没想过将其送到后山月宫来，更不会有“为执刃留下”的这么一说。
那可是她和宫远徵熬过多少个日夜，所栽培出来的心血啊！
允禾最是清楚知道，宫远徵的初衷，只是想为哥哥宫尚角培育出一朵可救命的药花而已！
宫尚角常年征战在外，为宫门在这迎风越野江湖上战斗厮杀，远徵由此至终心里想的，都只有哥哥啊！哪有执刃何事？
他的人生里，失去重要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宫远徵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他觉得重要的人了！
从三年前，第一次找到出云重莲种子开始，每日的汤药浇灌，都是她和宫远徵亲手为之。她从来没想过，这出云重莲花到底该为谁所留下！她只知道宫远徵要，她便努力去做好，去配合！
允禾心里也清楚，自己一直以为，不就是是一直只为了那一个宫远徵吗？什么医馆的管事，徵宫的管事，这些身份，她从来未曾在乎过！
她要的只是，每日都能看见她的徵公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她是谁，身在何处又何妨呢？
每日能为他梳发更衣，为他打理着他的徵宫里大大小小的事务。上至制毒制药，下至收拾碗筷。
徵宫的一切，对于允禾来说，都只是因为一个宫远徵，而一切都变得心甘情愿的！
宫子羽看向重伤昏迷的金繁，开口幽幽地说道：“金繁总说，他是我的侍卫，要对我誓死效忠，即便是心里有心悦之人，也压抑着，不敢回应。他总说，我的命比他的命重要，他生而为侍卫，随时都可以为我而死。但他不知，在我心中，他早已是我的亲人，他的命和我的命一样重要！”
看着金繁，允禾觉得自己与表兄，似乎也是有那么一点很是相似的地方，各为其主，至死不渝……
如若这一刻，有生命之危的人是宫远徵，哪怕需要她的心头血做药引，只要有一线生机，她也会如同金繁一样义无反顾，视死如归地站在危险与宫远徵之间，隔绝着丝毫会伤害到他的可能！
哪怕只是为他争取那一个瞬间的契机，她都觉得牺牲再多，都很值得！
听到宫子羽这番话后，众人都有所触动！
有的人是面对心悦之人有所希望；有的人是为手足之情大爱无疆；有的人是面对挚爱倍感担忧；有的人是恐惧未知的有所失去……
宫子羽轻轻从锦盒中拿起出云重莲，递给宫紫商，微笑且坚定地说道：“给金繁！”
宫紫商看着众人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这不可多得的世间奇花。她向宫子羽点了点头，得知自己所爱有一线生机的时候，这个喜极而泣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落下……
三朵出云重莲，终究救不了四个人的命！
允禾颔首低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始终并未说话……
★★★★★★
夜 角宫
角宫的战斗，从午后开始，一直延至了夜幕降临也并未结束。
与宫尚角、宫远徵兄弟二人对战之人，并非如云为衫的书信情报中所说，应战的是西方之魍万俟哀。而是十年前，血洗角宫，杀害了宫尚角娘亲和朗弟弟的世仇北方之魍——寒衣客。
世仇见面，分外眼红……
因寒衣客所修行的内功心法，是相克于宫尚角的抚雪三式，所以在这场打斗之中，宫尚角始终并未能占据上风。
所幸的是，弟弟宫远徵因未及弱冠，所以并未修行学习任何内功心法。
没有内功心法所加持的宫远徵，出招杂乱无章，虽然攻击性并不强，但主打一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让寒衣客防不胜防，每一回，宫远徵都能有效地牵制着寒衣客的进攻。
配合着宫尚角的进退攻守，兄弟二人的进攻，让寒衣客有些许应接不暇。
三人彼此抗衡，实力相当。
从白天战斗到了黑夜，在有来有回的攻势，大战了三百回合都尚未能分出胜负，而大家的身上也都挂了彩……
宫尚角刀光挥洒，招招直向寒衣客的致命要害，每一招都是带着心里的仇恨和愤怒！
宫远徵得知此人正是哥哥宫尚角的仇人后，也是杀红了眼。虽出招杂乱，但也并不影响他的攻势，宫远徵的武功虽比不上哥哥们的出彩，但也是与宫门中的黄玉侍卫打个平手。
但作为无锋里的四大魍之一的寒衣客，也并非浪得虚名的！在武功心法和武器加持之下，是进可攻退可守的。
三人追逐着打斗着，从室内对战到了屋外，虽然双方都是招招致命，却也是躲避及时。
宫尚角和宫远徵兄弟二人配合着，一正一侧，明攻暗袭。但寒衣客的身形轻盈无比，游刃有余，他内力迸发，加上圆环的刀刃能吸附各种金属暗器，迫使兄弟二人就算同时进攻，也并未能占据一点优势……
数百个回合下来，寒衣客在宫远徵的钳制下，宫尚角终于瞅准时机，手持他的长刀，打算从正面突击，却不料寒衣客突然转动起他的圆环，内力汹涌而出，一招便将宫尚角手中长刀绞断成了两半，断刀应声落地。接着使出一掌打像宫尚角，将起打飞在数米之外，倒地不起。
就在寒衣客紧握手中圆环，目露凶光之时，打算乘胜追击，径直攻向倒地未起的宫尚角，将其一招毙命。
被寒衣客击中，弹飞倒在不远处的宫远徵见状，立马飞身过去，挡在哥了哥身前，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为哥哥抵挡住对方那锋利的环刃。
他那双刀枪不入的赤金丝手套，就在之前丢失了一只，如何寻找都没有结果。最后，那手套的碎片，在宫紫商爆炸的武器库房的废墟中所找到。
失去赤金丝手套保护的左手，直面刀刃，瞬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染红了锋利的环刃。
左手上传来的疼痛，让宫远徵本能地吃痛落泪，但双手始终死死紧握对方攻向哥哥的刀刃，不肯松懈。
只看见他眼底里的那一份坚定和傲气！
他仍然是宫门中那个肆意妄为，傲娇狠厉的宫远徵！仍然是那个疯狂且又义无反顾的宫远徵！仍然是那个为了哥哥，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的宫远徵！
手对于行医者而言，是如同人命一般重要！但宫远徵却可以为了哥哥宫尚角，不假思索地牺牲这双手，哪怕失去这只左手，他都自然丝毫不后悔，去徒手接住对方那锋利的刀刃……
这一次，他不想再做任何人的替身了！
这一次，他要证明自己，也是有能力，可以为想守护之人，抛下一切，为之一搏的！
倒地的宫尚角再次看准了时机，抓紧了机会，趁弟弟为自己争取的瞬间，捡起掉落的残刃，攻向了寒衣客，击中其腰间要害。
突受攻击的寒衣客瞬间聚焦内力，一掌打向宫尚角，再次将他弹飞数米之外。
宫远徵也趁对方攻向哥哥，而对自己松懈之际，一脚蹬开了对方，抢过了对方手中的环刃，使出全身力气，紧握转动的环刃，一个疾速的转身，将其环刃像以往扔暗器一般，准确地投向了寒衣客。
这一击，让寒衣客猝不及防。没想到宫远徵居然是如此扔出了刀刃，直直插入他的血脉命门，在寒衣客不可置信地怒视前方后，便应声倒地，双目圆睁。估计致死，他都无法相信，自己居然败在一个无心法加持且未及弱冠，出招杂乱无章的少年手中……
看到敌人终于倒下后，身负重伤的宫远徵，也在这瞬间终于松懈了下来了。体力不支的他，跪倒在地。因内伤严重，一阵阵的腥甜翻涌而上，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涌出。
这场持续性的战斗，消耗了他大量内功和体力，让他疲惫不堪，但这一刻的他……笑了！
他知道自己终于成功了！他终于为哥哥报仇了那十年前，因自己迟到而起的杀亲之仇！他是亲手为哥哥解决了这十年以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仇人了！
哥哥应该会为此感到高兴吧？！也会认可自己了吧？！
在还来不及感受这胜利的喜悦，宫远徵咬了咬满是鲜血的下唇，突然意识到了不妥。
——哥哥……
在宫尚角倒地的方向，此刻并没传来任何声响。
宫远徵犹豫再三且不敢面对地缓慢扭过头去，只见倒地的宫尚角昏厥不醒，面如死灰，也不知是死是活。
“哥！”原来还沉寂在胜利之中的宫远徵，这一刻突然被无数的恐惧所笼罩。
艰难地挪动着疲惫无力的身体，跌跌撞撞地挣扎着，往宫尚角的身边爬去……
在左手为支撑身体而接触地面的瞬间，又传来了钻心刺骨的疼痛。这才想起，自己刚才那徒手接刀的左手，早已经血肉模糊，手筋断裂了。
——行医之人，拿秤称药，手一定要稳。
脑海里，却闪过那一句话……
但此时此刻的他，那还顾得上这左手的伤呢？如若就此失去了哥哥，他要这双手又有何用？
“哥！”他嘴上不断叫喊着，脑海里却一片茫然，他仿佛还没能清楚意识到，眼前所看见的一切……
但又清楚地感受到，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脏，心跳加速让他呼吸急促，他并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身体支撑不住而昏倒了。
“哥……你醒一醒……哥！”宫远徵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叫唤声，却始终没能得到哥哥宫尚角的一声回应。
宫远徵终于艰难地爬到宫尚角的身旁，紧紧抱着哥哥的身体，似乎只要这样，他就不会失去哥哥一般，而脸上流淌着，早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血汗了……
“有没有人啊！”宫远徵撕心裂肺地大喊着，又奋力地摇晃着没有丝毫反应的宫尚角，希望能得到哥哥的一丝回应，哪怕就是一丝反应也可以！
“宫尚角！！！你醒一醒！我求求你了！”宫远徵的泪水，最终还是不受控制地如雨水般落下……
这是宫远徵跟随宫尚角这十年来，第一次直呼哥哥的名讳。身体内积攒的无力感，就像是无处发泄，最终全数演化成了这一声怒吼……
“哥！你醒醒，我求求你……”宫远徵仿佛觉得自己的所有力气，都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抽走了，悲伤与绝望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精神游离的状态……
——我是不是要失去哥哥呢？
这是宫远徵此时此刻唯一想到的……
可能是由于太激动，所导致的供血不足，又抑或是，因为伤口失血过多的原因，让宫远徵这一刻，只感觉得到这头十分疼痛，撕裂般的疼痛。
全身的无力感，让他手脚冰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由于呼吸起伏太大，又让他出现迷糊想晕睡的感觉……
“哥……”宫远徵感觉自己也无力支撑下去了，把头埋在了怀中。
这一刻，还不是连哥哥都要失去了？
我已经失去了爹娘，所有的家人了……这一次是不是连哥哥都要失去了？
“远徵！！！”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叫唤声，那声音的出现，就如同神明的救赎一般，让原本游离迷糊的宫远徵，寻回了最后一丝清醒，费力地抬起头，去寻找那声音的源头……
宫远徵逆着光，抬起头往前看去，一身鹅黄色的熟悉身影，在宫远徵眼里迷迷糊糊地跑了过来，此时的他，分不清是眼前的真实还是自己所期盼的幻象了……
但宫远徵在这一刻，确实想允禾了！
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做什么呢？是在月宫是暴跳如雷地咒骂着自己，欺骗了她；还是可能再也不能相见而伤心欲绝地痛哭着呢？
——啊！允禾！突然好想念你啊！如果能再见一面，那就好了……
宫远徵缓缓地闭上双眼，感觉自己马上就要晕厥过去了……也不知道再次醒来，眼前回去何般景象了！
“远徵！！！”那熟悉声音又再次响起，而且越发清晰，感觉很近很近……
宫远徵又强撑着身体，尝试看清的景象。
原来，真的是允禾！
是允禾带着一众的侍卫前来角宫，清理兵线了。
“允禾……允禾？！”宫远徵激动地回应着。
看到允禾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宫远徵有那么一瞬间又清醒了几分，如同捉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抱着一动不动的宫尚角情绪接近失控般大喊道：“救哥哥！快！救他！快去救他……哥……”宫远徵仍旧尝试着不断摇晃宫尚角，希望他有所回应……
允禾快步上前，扶起那处于崩溃边缘的宫远徵，轻声安抚道：“远徵！没事了！没事了！出云重莲，我带来了！角公子不会有事的！你放心！”
宫远徵努力地凝聚着涣散的视线，看清眼前说话的人后，耳朵传来一阵鸣响，丝毫听不进允禾到底在说什么。神情也开始游离恍惚，眼神呆滞，用尽全身所有力气，勾起了嘴角，笑着说了一句：“是你！真好……”便天旋地转地眼前一黑，昏厥过去了……
身受重伤的宫远徵，直接就倒在了允禾怀里……
“远徵！宫远徵！”
这是宫远徵失去意识前，最后所听到的话了……
——允禾！能在此刻见到你，真好！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了！如果可以，真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我骗你了！你一定很生气吧！你那么相信我，我却始终都没想过与你一同前往后山！
可是，哥哥需要我！我不后悔骗了你！我后悔的是，我还没能好好地告诉你！
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
暮 徵宫 厢房
此刻的宫远徵，被安置于自己的软榻上，玄色的长衫也已经被替换下来，身上各处的伤。都被一一处理过了。
身上所有的物件，都全数被卸下，无论是佩刀，还是小海螺，都被整齐摆放在一旁。
宫远徵是因为长时间的拉力战，所导致的体力透支而晕倒的。所幸的是经过检查，所受的内伤并不像看上去如此严重，只要稍作休息，体力恢复了，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目前看来，最严重的是左手的外伤，一直止不住地出血，让大夫们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靠允禾出手，才能把那出血不止的左手稳住了……
此时此刻，允禾安静守坐在宫远徵的榻边，在微弱的烛光下，依然在仔细处理着宫远徵那血肉模糊的左手。
那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是那般的好看。但此刻掌心的伤口，却又是如此的狰狞。血肉外翻，创口深可见骨，看得人心头一颤……
允禾又感到自己在处理宫远徵的手上创口时，自己那原本稳如磐石的手，却又再一次不受控地在颤抖。
行医多年，她并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严重的伤，只是受伤的那个人，不是宫远徵，她都可以冷静去处理病患……
可是，伤在宫远徵心身上的每一个创口，都如同用刀割在她身上一样疼痛……
这或许就是大家所说的，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才会产生这种感同身受吧？
“宫远徵，你自己说说，怎么会有人那么蠢的？徒手去接刀刃？！真的就只有你才能做出来的事情了！我真想撬开你脑子看看，是不是有毛病呢？是不是最近试毒把自己给毒傻了？”
——徒手接刀这种事情，真的就只有你敢做得出来的！这不就是以卵击石吗？愚蠢至极了！
虽然允禾嘴上抱怨着，但双手却依旧认真轻柔地处理着宫远徵手上的创口，手筋不用猜想，也可以肯定被锋利刀刃所切断了，所幸的是，刀刃并未伤及骨头，只要定期换药，小心处理，休养一段时日，应该也不会落下太大的后遗症的，顶多就是可惜了这般漂亮的手了！
但以宫远徵那怪异的性格，他绝不介意的！他甚至还会引以为傲了！那可是他为哥哥奋力拼搏的证据呢！
想到这里，允禾的嘴角又不禁地微微上扬。她的远徵少爷啊！那么多年来，还是如此幼稚又专一！为补偿哥哥，一心一意地为之付出，又为了报答哥哥，又是舍命地拼尽全力。
宫远徵的内心一直都是敏感又脆弱。总需要反复地验证，自己对于别人来说，自己存在的意义！他一心就渴望着，得到哥哥的肯定和认可。
——可是，你为何不回头看看我呢？你又可知道，你在我这里，从来都是被坚定选择的存在啊！
允禾轻揉着宫远徵那被纱布层层缠绕着的左手，表现得异常平静。
也不知是因疲惫，还是这段时日所发生太多的事情，让人有些反应不及。允禾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这张熟睡的脸庞，出了神……
上一次，这样安静地看他，应该是上元灯节的那一晚吧？
宫远徵本来就很少可以这般安安静静地待上一会。只要这双漂亮的眼眸一睁开，他便开始要折腾吵闹，闹个没完没了……
——允禾，我的白芷草在哪？
——允禾，我的手套怎么找不到了？
——允禾，我要找我哥去了！
——允禾，你在干嘛？
——允禾……允禾……允禾……
一声声的允禾，让她回忆着，怀念着……不知不觉中，他们二人已经一同走过了彼此生命里的六年了……
人生又会有多少个六年啊？而你的下一个六年，还会有我在身边吗？
“允禾姑娘，公子的药汤好了……”侍女的声音，突然把允禾的思绪拉了回来。
“哦！好的，放下吧！”允禾轻声回应道。
侍女将盛满躺药的碗，放置于案上，便转身离开了……
允禾看着那黑漆漆的满碗药汤，又看向榻上昏睡不醒的宫远徵，深深叹了口气后，便打算故技重施。
这一次，她似乎已经没有之前的那般紧张了。轻车熟路地拿起药碗，将药汤含于口中，在俯下身贴近他的脸庞时，但看着他的这张脸，还是会让人不自觉地心跳加速。
宫远徵温热的气息，平稳有节奏地一呼一吸，允禾深呼吸，轻抬他的下颚，一鼓作气地阖起双眼，覆上了他的双唇，把药一点点喂给了他。
突然……允禾觉得到不对劲，身下的人似乎有了反应！睁开双眼的瞬间，四目相对……
这吓得允禾火速退后，拉开了自己与宫远徵的距离。
允禾满脸震惊，眼皮都不敢抬起，慌忙低着头红着脸，很是懊恼……
心想：该死的宫远徵！你早不醒，晚不醒，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来醒？
而同样震惊的人，还有宫远徵！他觉得自己刚喝下的应该不是药，是酒！是那种很烈性的酒！烫得人心跳加快的那种烈酒！
就如同他十五岁生辰时，哥哥给他带回来的那壶烈酒一般，让他有点上头，头晕目眩的感觉……
你的生命里，总有这样一个人，她会成为你所有考虑中的，最先的考虑！
不管山河万里，总是义无反顾地奔向你！尽管为此原则殆尽，过去岌岌可危，前路摇摇欲坠，他还是手持星光，日夜兼程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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