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没有说话。
他沉默地站在我面前,衣服的下摆在轻微的风中不时拂过我的衣裙。
我仰起头看着他。他的神情平淡,深邃的目光似是在看着我,可又好像不是在看我。
早先准备好的说辞,在此时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
许久之后他方才缓缓地道:“我放你走了。”
我鼻尖一酸,眼前的他顿时就朦胧了起来。
一时之间也说不清为什么,心上突然涌起了诸多委屈和无助。
宫尚角叹了口气:“你走吧。宫门,不可能再留你。”
我神色一变待要为自己开脱几句,但转念一想以他的脾性怕是越说越惹他反感。
反正身上有两份半月之蝇的解药,倒不如以退为进。
我这么一想便垂下了眼睑不再说话,拾起地上的剑勉强站了起来。
才起身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的晕眩,缓过来时宫尚角扶着我皱着眉问:“你怎么了?”
我勉勉强强直起身,摇了摇头正要说没事,可一张口竟又干呕了起来。
实在是太狼狈了。
好不容易停下来,我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走。
可没走几步就觉得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了角宫的房间里。
耳边还听到了宫尚角的声音。
“这么说是真的怀孕了?”
听到这句话时我不禁苦涩地笑了笑:他当时果然是没相信。也难怪,本来就是我信口胡诌的,哪里想到竟真的怀上了。
答话的人应该是月长老:“确实是怀孕了,已经一月有余。胎像有些不稳,最好还是好好调养一下。我叫人送药过来。”
宫子羽便问宫尚角:“哥哥打算怎么处置她?她怀了你的孩子,不好真的赶她走吧?”
宫远徵气哼哼地道:“这下可好了,她又能死皮赖脸地赖在角宫了。”
宫尚角道:“就让她在角宫待着,我不会让她四处乱走。”
我顿时松了口气:太好了,总算是留下了。
我支起身隔着屏风朝外看了看,宫尚角他们几人都在。
看到我起身后,宫尚角和云为衫一起走了进来。
宫尚角对我道:“你留在这里好好休息。”
云为衫却是道:“你怀孕了,无峰那边要怎么交待?”
我好笑地看着云为衫:“交待什么?一个月后他们得不到他们想要的,我就得不到半月之蝇的解药,还要怎么交待?倒是你,你还能撑几天?你的半月之蝇应该就在这几天了吧?”
宫尚角听到这里便转头叫了宫远徵进来。
“远徵,半月之蝇的解药可有眉目了?”
宫远徵皱着眉摇了摇头:“半月之蝇应该是种蛊毒,没有毒源很难配置出解药。我只能根据云姑娘毒发时的症状配置出减轻痛苦的药物。”
我想了想从衣袖中将两份解药拿了出来,递了一份给宫远徵:“这解药我曾经也研究过,但最要紧的几味药应该是做了特殊处理,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
宫远徵打开纸袋闻了闻:“真狡猾,根本闻不出什么特殊的味道。”
我又从另一只衣袖中拿出了点竹给我的令牌 。
“你们看看这块令牌,这是点竹给我的。令牌的制式和宫门的令牌很像,正面还刻了一个‘风’字。点竹的先人莫不是也是宫家人?后山花雪月,若是曾有个‘风’家,听着才是完整的。无峰,无‘风’。要真是这样——”
我看向了站在屏风处没有进来的宫子羽:“执刃应该能查到宫门各家先人的记录吧?说不定还能查到这‘半月之蝇’的前身。以我对无峰和点竹的了解,无峰应该没有研制毒药的高手。半月之蝇至阴至寒,你们也可以查查宫门可有什么阴寒的毒虫。哦,也不一定非要是毒虫,寻常的阴寒之虫也未可知。”
我说完这一长串话,便无力地又躺回了床上。
怎么这么累?
月长老这时又进来给我把了把脉,随后又道:“你这几日是不是都没有好好进食?”
我失笑道:“确实,每天只能吃两个馒头,难怪连云为衫都打不过。”
宫尚角沉声道:“你先休息,我叫人给你送吃的过来。”
随后又对月长老道:“你让人送药过来。”
说完他便带着宫远徵等人出去了。
云为衫走到屏风处犹豫了一下,又转身走回了床边。
她在床脚坐下,看着我压低了声音道:“你想要干嘛?”
我笑了:“还能干嘛?当然是想办法活下去。”
她挑了挑眉:“你要背叛无峰?”
我叹了口气,转眼朝屏风外看了看。
他们几人果然还没走。
于是我道:“刚刚我忘了说……”
说到这里我看了云为衫一眼:“你扶我坐起来,拿个靠枕给我垫下。对了,再给我倒杯水。”
云为衫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取了个靠枕然后将我扶了起来。
正要出去倒水时,宫尚角端着一杯水进来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展颜笑道:“多谢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