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峦倾颓,大地震颤。
黑云翻滚,电闪雷鸣。
狂风怒吼着,将地面上的事物卷入空中 ,又被倾盆大雨重重砸下,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地上突然出现的裂缝吞没,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明是青天白日,却阴暗如最极致的黑夜。
宛若末日来临,而这泼天的大雨就是此界生灵不甘的哀泣。
此时此刻,所有生灵的视线都落在了云层之下那一道金光上。
那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那是一道女子的虚影,她身姿玲珑,却比山岳更高大伟岸,宝相庄严,散发着神圣的气息。
地面上的人族纷纷跪下,眼神热切而希冀。
“母亲,是您创造了我们,求您慈悲,救一救您的孩子们吧!”
似是听到了他们的呼唤,那道金光越来越亮,直到照亮整个世界。
人们早已分辨不出时间的流逝,好像只一瞬,又好像过了许久。
砰——!!!
银瓶乍破,响彻天地。
那道金色人影轰然碎裂,散成万千道光影。
世界并没有因为人影的消失而重新黑暗,因为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大地不再震颤,山川不再倾倒,阴云散尽,天光再现,阳光洒遍大地,微风徐徐,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天气。
在逐渐散去的金光中,一道人影显露身形,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身着一袭红衣,一头银发如云在空中飘舞,她闭着眼,自天际缓缓下落。
她身上庄严高贵的华服逐渐褪去那些玄奥而精美的纹路,变成了最简单不过的红,正如她逐渐苍白的面色。
一道血线自她唇角蜿蜒而下。
“阿南!”
“华儿!”
两道影子从地面蹿起,迎向那红衣女子。
前面一声是玱玹喊的,他穿着尊贵的帝王冕服,骑在白鹤之上,面色难看,眼里是近乎崩溃的疯狂执念。
另一道声音的主人是白发白衣的相柳,他站在毛球背上,脸色依然冰冷,眼里尽是担忧。
白羽金冠雕速度极快,很快就越过了玱玹,玱玹眼神一黯,一道灵力朝白羽金冠雕的翅膀击去。
毛球敏捷的侧身,险险躲过一击,速度却也降了下来,白鹤乘机提速,反超毛球往上飞去。
相柳一声冷嗤,眼睛一直没从红衣女子身上挪开过,安抚的拍拍毛球的背准备继续往上飞,毛球突然一个震颤,原是一玄衣姑娘飞身而起,一脚重重踩在毛球头上,再用力一蹬,毛球一声厉鸣,往下栽去。
相柳身形灵活,几个起落翻身稳稳落地,毛球缩成小白团子扑棱着翅膀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与主人一同往天上看。
玱玹没能幸免,步了相柳的后尘。
“君上!”
将两个碍眼的男人踹下去,玄衣姑娘将红衣女子接住,轻柔的拭去她唇畔的血迹,飞身而下。
“她如何了?”相柳问。
“法相破损,灵力耗尽,身受重伤。”玄衣姑娘蹙眉,抬步就要走。
“我可以救她,我有九条命。”相柳抓住红衣女子的手。
“蚁多可以咬死象,但牺牲再多蚂蚁,也救不活大象。就不必浪费了。”玄衣姑娘狠狠瞪了眼玱玹,又淡淡扫过相柳拉着君上的那只手。
“让阿南留下来,紫金顶上有无数珍惜灵药,小夭医术今非昔比,一定能治好她。”玱玹完全无视玄衣姑娘的眼刀,想要将红衣女子抱过来。
玄衣姑娘改抱为扶,空出的手重重拍向玱玹胸口,玱玹后退几步,脚下不稳,一手撑地才没完全倒下,呕出一大口鲜血,已然受了不轻的伤。
“若不是你趁着君上虚弱算计,封了君上一身修为,否则以君上早先做的准备,必定万无一失,又怎会仓促应对,受如此重伤!”
“我也不知洪江会突然发疯……”玱玹反应过来,“你说阿南早有准备,难道阿南早知会有今日之祸?”
“是又如何?你害的君上如此,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只是想让她留下来,”玱玹垂着眼自顾自低语,“我知道阿南要走了,她灵力高深,我若不封住她一身修为,又怎么能留住她?”
他猛然抬眼,眼里燃烧着疯狂的爱意。
“我想和你长相守,有错吗!?”
他盯着红衣女子大喊。
红衣女子闭着眼靠在玄衣姑娘肩膀上,给不了玱玹任何回应。
“哥哥,你不是跟我说你早就放下了吗?”给他回应的是小夭,她不知何时来的,将玱玹扶起来。
“放下?我为什么要放下?”
“她是我从小认定的妻子,她亲口应下的婚事,爷爷亲自指的婚,全大荒的氏族都来参加了我们的婚礼,我为什么要放下!”
“玱玹!那只是权宜之计!那场婚礼也并没有完成,穿上嫁衣的人也不是砚姐姐而是纱华!那只是一场戏而已!这些你都忘了吗?”
小夭不可置信的看着玱玹状若疯魔的样子,哪里还有她印象里翩翩如玉的温润公子模样。
“哥哥你清醒一点!”
小夭不禁怀疑眼前人真是她的哥哥吗?还是她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玱玹。
玱玹一直是冷静的,运筹帷幄,永远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一直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可他终于完成了自己的目标,却变成这副样子,执念入骨,吞没了他的理智。
“我很清醒。我和她是明媒正娶明正言顺。”
“我只想和她长相守,我没错!”
“竖子尔敢!”见玱玹仍没有半分悔过之意,玄衣姑娘也就是小夭口中的纱华,哦对了,她姓砚,砚纱华,她彻底怒了。
“长相守?可笑。连天地共主都做不到的事情,你不过区区人皇也敢痴心妄想?这世间只有我能与君上永远在一起!”
要说之前,砚纱华还挺欣赏玱玹的,尤其喜欢他那张脸,可事涉她的君上,哪怕曾与玱玹交颈而卧耳鬓厮磨,她也毫不留情。
君上的风华可与日月同辉,受人爱戴仰慕那是理所应当,但若真存了上位的念头,那就是对君上的冒犯,罪无可赦。
这一点上,相柳就强多了,这不,比起玱玹还在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只默不作声的扶着君上,灵力不要钱的往君上身体里送。也正因为此,砚纱华才没将他的爪子拍开。
“抱好了。”砚纱华示意相柳。
相柳接过红衣女子,眼露担忧。
“放心吧,这世上没有东西能威胁到君上的性命,君上只是陷入了沉眠养伤,等伤养好了,君上自然会醒。”
“多久?”相柳问。
“几千年吧。”
“这也太久了!砚姐姐……”小夭倒抽一口气,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而落。一直跟在她身后没出声的涂山璟忙将小夭揽到怀里细细安慰。
“我很快就会跟着君上一起沉睡,在此之前,我要做一件事,可以缩短君上沉睡的时间。”
砚纱华说着话,裙角绣着的曼珠沙华活了过来,糜艳的红花跃出裙裾,绕着砚纱华起舞。
砚纱华以指为刃,割破手腕,血滴在曼珠沙华上,又落到地上,开出一朵又一朵曼珠沙华,铺开一副巨大的红毯。
手腕再也流不出血后,砚纱华面无表情的将手插进自己胸口,把心挖了出来。
“小夭别看。”涂山璟捂住小夭的眼睛。
“纱华,你……”玱玹似有了一丝清明。
砚纱华就当没听到,轻轻一捏,心脏化作万千血沫,散落到每一株曼珠沙华上。
根茎上长出另一朵曼珠沙华,却是白色的。
此乃曼珠沙华的变异品种,疗伤圣品,可使神、妖起死回生,名曰忘川。
但这些对君上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砚纱华身体变得透明,她招招手,忘川花从地上飞起,化成星星点点涌入红衣女子体内,红衣女子苍白的面色红润起来。
“五百年之内,君上必定醒来,相柳,你带君上去玉山,务必保护好君上。”
相柳点头。
“涂山璟,保护好小夭,君上醒了见不到她可是会伤心的。”
“我会保护好小夭,不为任何人,只因为她是小夭。”涂山璟神色温柔缱绻。
心机狐,时时刻刻不忘表现!
砚纱华越来越透明,化作一阵轻烟散进红衣女子体内,留下一句冷漠的话语。
“玱玹,你要是想那个孩子平安降世,就不要再打君上的主意。”
玱玹浑身一震,眼神彻底恢复了清明。
这一刻,他无比冷静。
……
预知前事如何,且看我细细道来。
作者说重新做了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