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在大院儿里长大。
小时候的马嘉祺最骄傲的事情就是他有七个妈妈。
虽然他们都长了同一张脸,但马嘉祺每次都能清楚的分辨出来。
听有反社会人格的妈妈说,他是恋爱脑妈妈上头时的产物。
七个妈妈第一次怀孕,一想到肚子里长了个东西,心情蛮复杂的。
她们最后决定把孩子生下来。
于是小小的马嘉祺出生了。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精神病院诞生的孩子。
但他并不孤单。
他知道每当他难过时,他的好朋友会出现。
年幼的马嘉祺曾经过问过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少年。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你也是这里出生的小孩儿吗?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你?”
少年有时会温柔的摸摸他的头,有时会露出小虎牙狡黠的笑着,但每次听到这些问题的时候,少年总会用黑曜石般的眼睛认真而专注的看着自己。
“我是你,我是另一个你,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现,并保护你”
“那你叫什么名字?”小马嘉祺穷追不舍,依旧想要一个答案。
“你叫嘉祺,那我就叫……简亓吧”
“+7-7,那我们加在一起刚好是零诶”马嘉祺掰着手指头算了一遍,但简亓却说到。
“不是零,我们加在一起,才是一个完整的我们”
从那之后,每当孤单的时候,嘉祺总会把简亓喊出来陪着自己。
虽然每次挖蚯蚓的是他,爬树摔下来的是他,干辛苦活的是他,但是小马嘉祺知道,简亓一直陪着自己。
有时候自己犯了错,要被严母妈妈惩罚。
小马嘉祺总会睡着,再醒来时,惩罚已经结束。
他知道,是简亓替他受了罚。
恋爱脑妈妈最近变得越来越暴躁了。
她总会无缘无故拿起拖鞋打在自己身上,或者趁马嘉祺在池塘边玩水没注意,把他的头按进水里,歇斯底里的骂着五岁的马嘉祺。
“都是你,都是你!你为什么这么没用!都是因为你这个废物,他才不会来看我!”
“我明明替他生了个孩子!我生了他的骨肉啊!为什么就不能来看看我,我才是最爱他的!”
马嘉祺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于他那个未曾谋面的父亲。
精神病院里有很多叔叔伯伯,他们对他很好,马嘉祺并不缺爱。
父亲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可有可无。
但妈妈们对他来说很重要。
后面的几天,小马嘉祺没在见过恋爱脑妈妈。
直到有一天,反社会人格妈妈走进他的房间,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
妈妈的手很凉,但马嘉祺习惯了。
反社会妈妈为发烧的小马嘉祺掖好被子,恍惚入睡前,他听到反社会妈妈说。
“好好睡一觉吧,她再也不会出现了”
从那之后,马嘉祺知道,恋爱脑妈妈死了。
他说不上来是否难过,但他很想简亓。
简亓陪着他安慰他,小马嘉祺渐渐走了出来。
日子平平淡淡,但还算有滋有味。
温柔妈妈谈恋爱了。
她和对面楼的妄想症叔叔一起追入了爱河。
反社会人格妈妈很生气,他们陷入了撕扯。
马嘉祺不知道他的妈妈们每天都在自相残杀。
他光着身子裹着一块红床单,露出半个膀子,带了一个纸做的头冠,站在假山的石头上低头看着跪在地上在炎炎夏日穿了一身貂的男人。
“阿弥陀佛,黑熊,你能迷途知返,真是善哉善哉”
穿着貂的妄想症叔叔总会虔诚的朝他磕一个响头。
“多谢圣僧!”
妄想症叔叔对他很好,他会带他到院子里各个地方玩儿,他会教他很多。
妄想症叔叔说他以前是个大公司的董事长,少年天才,他是最优秀的存在。
但是很不幸,他的美好生活被破坏掉了。
他变成了穷光蛋,每天只能靠捡垃圾度日。
“钱很重要吗?”年幼的马嘉祺看着偷吃自己冰激凌的妄想症叔叔。
妄想症叔叔总会叹息一声,里面是五岁的马嘉祺不懂得怅惘。
“在未来你会遇到很多重要的人或事,他们或许对你来说无比珍贵,无可替代”
“那时候你会发现钱也许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马嘉祺不理解“那你为什么因为没钱这么难过”
男人一口咬掉他的脆筒,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钱不重要,但没钱万万不能啊!”
他和马嘉祺讲了很多钱能办到的事情。
院儿里不用钱,马嘉祺也没有见过人民币
但是钱很重要四个字深深的刻在了年幼的马嘉祺心里。
他不知道对于他来说未来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他明白了钱的重要性。
钱能买到好多东西,钱能得到一切。
六岁的马嘉祺没有妈妈了。
他的妈妈们每天都在互相残杀,终于在一个看不见月亮的晚上,他们两败俱伤,一同消失。
马嘉祺拼命拦着那群穿白大褂的怪兽。
他不想妈妈们离开。
但是不能。
精神病院来了一群很奇怪的人,他们不穿院儿里统一发的蓝白竖条纹衬衫,而是一个个梳着油头打着领带,大腹便便。
他们看着院儿里的人们,露出一个令马嘉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从那之后,精神病院的人越来越少。
有狂躁症的哥哥昨天还在拿菜刀追着他砍,今天就不见了。
马嘉祺不喜欢那辆黑色的车,每次那辆车一来,总会少两个叔叔阿姨哥哥姐姐。
日子越过越长,人却越来越少。
那是一个很平凡的夜晚,云层很厚,看不见月亮,像是母亲离开的那天。
马嘉祺在睡梦中被妄想症叔叔喊醒。
“小祺,快走!”
马嘉祺迷迷糊糊睁开眼,刚想告诉妄想症叔叔他太困了白天再陪他玩儿,却发现妄想症叔叔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明明还是一样的脸,但此刻他眼里的癫狂和疯魔消失不见,只有一片沉着和冷静。
马嘉祺很确定他不是精神分裂。
他更像是……真实的他自己。
妄想症叔叔拿起了他的书包,在他的书包里面装了饮用水和一沓子钱。
那是马嘉祺第一次看见人民币。
可是书包刚装好,门外就穿来了踢踏踢踏的声音。
妄想症叔叔肉眼可见的慌张了。
他抱起马嘉祺,挪开马嘉祺的床头柜,掀开了一块地板。
里面露出一块儿空间,很小,只够马嘉祺一个人进去。
“快,从这里进去,走到尽头,顺着西边一直走,走到出口,会有一群和保安穿的差不多的人等着你!”
男人的脸上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一改往常,此刻的他脸上满是果敢和坚毅。
马嘉祺不明白,他的直觉告诉他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妄想症叔叔。
他不想走。
“简亓,保护好他,也保护好你自己”
门口的砸门声越来越大,男人给他一把手电筒,把地板合上,挪回了床头柜。
“阿祺,我们走”简亓占据了身体的主动权,他眸色深沉的抬头看了那个入口一眼,转身打开手电筒顺着洞往外走。
妄想症叔叔每天都回来他的房间里找他睡觉。
他说每次一闭上眼睛,就梦见好多人找他要钱,吓得他不敢睡。
马嘉祺好心收留了他。
原来他只是趁着马嘉祺睡觉挖地道。
马嘉祺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简亓替他爬了出来,但是好像并不容易。
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肩膀处还有一个枪伤。
马嘉祺看着一群穿着制服的大人,交出了自己的书包。
妄想症叔叔说了,看见他们就把书包交给他们。
那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很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眼眶红红地朝他鞠了一躬。
马嘉祺问男人妄想症叔叔去了哪里,男人只是红着眼睛摇摇头,他说他想他爸爸妈妈了,他去找他爸爸妈妈了。
马嘉祺揪着男人的衣服不甘心的问“那他还回来吗?”
男人摇摇头,沧桑的脸上落下一串又一串的泪水。
马嘉祺没再问,他大概猜到了。
妄想症叔叔和妈妈们一样。
他们都不会再回来了。
马嘉祺被送去了孤儿院,有时候那个爱哭鼻子的伯伯会来看他。
他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受的委屈简亓都会替他报复回去。
他像是以前妄想症叔叔带他玩儿那样,每天在孤儿院里上蹿下跳。
他学着妄想症叔叔的样子,有时候会突然大笑,笑到喘不过来气,有时候又嚎啕大叫,或者闷声痛苦。
他放大自己的每一种情绪,疯疯癫癫,装疯卖傻。
院子里的小孩都怕他,来领养孩子的家长都不选他。
但无所谓,马嘉祺告诉自己,他过得很好,他很快乐。
他一定很快乐。
十二岁的他赚到了人生的第一笔钱。
他去参加学校的奥数比赛,拿到了奖金。
他把钱攒了起来,包括哭鼻子伯伯给他的钱,他都小心翼翼的拿布包起来放进那个有些破旧的书包里。
他要攒好多好多钱,到时候送给妄想症叔叔,这样他就不会做噩梦了。
噩梦没有了,也可以睡个好觉了。
十三岁的马嘉祺,已经不是只知道满院子挖蚯蚓捣蛋的小孩子了。
哭鼻子伯伯没有再来,他最后一次见他是在孤儿院的角落。
那天明明是中秋,马嘉祺坐在院子里,抬头却只能看见黑压压的乌云。
黑暗中,他看不清哭鼻子伯伯的脸,他只是凭声音认出了他。
哭鼻子叔叔压着嗓子,塞了厚厚一沓钱给他,语气像是以前一样温柔,马嘉祺却感觉他的紧张。
他说,“下次见面,你当我儿子好不好,我当你爹”
马嘉祺答应了他,下一次再见面,他叫他爸。
可惜再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却听不见了。
他知道,他去找妄想症叔叔和妈妈们了。
这个世界上对他好的人都离开了,除了简亓。
马嘉祺在除夕夜的那天跑去哭鼻子伯伯的墓碑前,哭的喘不过气。
“简亓,是不是我的钱不够多,换不回他们”
简亓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马嘉祺,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安抚着哭到打嗝的马嘉祺,像是他们一样轻柔的摸着马嘉祺的头。
“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那就一直这样想,也挺好”
最起码生活有一个盼头,而不是无助的徘徊和无尽的绝望。
马嘉祺更努力的赚钱了。
十四岁时他看见了他的父亲。
没有妄想症叔叔帅,也没有哭鼻子伯伯温柔。
但他有钱,有很多很多钱。
他告诉马嘉祺,跟他回家,日后还会有更多的钱。
马嘉祺跟他回去了,但他不承认那个地方是家。
他的家,只有那个已经变成废墟的精神病院。
有钱的快乐他感受到了。
他的数学很好,十五岁就已经从清大的金融系毕业。
上学期间,他什么生意都做,黑道白道,钱给的足够什么都干。
他逐渐迷失了自己。
他有了很多的钱,他可以为所欲为。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钱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一定是钱不够多。
他已经记不起那座精神病院的样子,记忆中妈妈们妄想症叔叔和哭鼻子伯伯的脸也越来越模糊。
马嘉祺的钱包变得富有,他的内心越来越空洞。
简亓很久没有出现过,久到他快忘了有他的存在。
温热的触感从额头传来,像是以前他们温柔的抚摸。
马嘉祺缓缓睁开眼,看到了刚收回手的刘文。
正午的阳光穿透窗纱照射进来,刘文被光包裹,看的马嘉祺在一瞬间恍了神。
“你发烧了”刘文啃了一口黄瓜,不好吃。
但是他得吃,五哥说他最近光吃肉,必须得吃蔬菜。
要不然容易成傻子。
他已经够笨了,不能再笨了。
于是在马嘉祺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他吃了二十个核桃四根黄瓜。
左手打着点滴,药液流进血管,却并不觉得凉。
马嘉祺偏头看了一眼,刘文没有啃黄瓜的另一只手握着输液管,让药液变得没那么凉。
心中颤了一下,马嘉祺开口,声音有点哑,刘文还算细心的喂了他口水。
马嘉祺直勾勾盯着刘文的眼睛,企图从他的眼神里看到欲望。
他是这么多年第一次对他好的人。
马嘉祺为了钱坏事做尽,别人怕他,他亦提防别人的靠近。
那些人带着目的接近他,企图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满足自己的欲望。
马嘉祺看着刘文很久,但从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看不出来任何。
他甚至没有情绪。
“你想得到什么?”马嘉祺开口问到,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一定是有目的。
马嘉祺打算满足他的要求,然后再杀了他。
这样他就会还掉这个人情,也不会牺牲一丝一毫。
对于铁公鸡一般的他来说,这是最完美的解决方式。
刘文摇了摇头,“你的伤口感染了,四哥说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