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两人坐在出租车上，喻言半瞌着眼，昨晚睡得很不踏实，他现在又困了。

  十八岁的喻言看了眼窗外的老街道，又看回自己手心里的水果糖。红色的糖果外面包着彩色的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糖已经快化了，他的手心很烫。

  十八岁的喻言转头看向喻言，喻言的脸一半映着阳光，一半浸在阴影里。二十八岁的他，脸部轮廓已经褪去了稚气，多了些凌厉感。十八岁的喻言轻轻拆开糖纸，他对糖的印象并不好，可当清新的水果味在他口腔里蔓延开时，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味道窜进他的脑中。没有浓得过分的奶味，清新的，酸甜的水果味。

  十八岁的喻言那颗刚刚因为巨大悲伤沉寂的心脏，缓慢有力地跳动着。阳光落进眸子里，带着点暖，玻璃球一样的漂亮眼睛里揉进点细碎的笑意。

  喻言两个人没有在小镇停太久，在拜别了覃骊后，下午就回到了景新市。倒不是因为喻言赶着回去工作，而是因为喻言约了下午看医生，心理医生。

  在很久以前，喻言就已经能看出心理问题了。时常发抖的手，在被母亲看着时会剧烈跳动的心脏。但是喻言的心里问题解决的并不好，他的情绪起伏小，稳定，没有影响正常生活，想治疗起来并不容易。

  喻言让十八岁的喻言在家里等他，他一个人去看了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叫容秦川，是帮喻言看过七年病的人了，两人已经从病患和医生变成了算得上朋友的关系了。和平时一样，喻言的状态没什么改变。容秦川给喻言接了杯咖啡。

  “你的一意思是，你又看见了十八岁的自己？”

   “嗯。”喻言的手冷，轻轻捧着咖啡杯，“他好像还认识我。”

  容秦川抿了一口咖啡：“你之前说，你两个月前回到了十年前，现在，十八岁的你又来找你了？”

  “嗯。”喻言抿着唇，握着杯子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指尖泛着白。

  “两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

  喻言思考了一会儿：“两个月前，我也进行过一次自杀，你记得的，那次是你送的我去医院。”

  容秦川的嗤笑一声：“对。所以…” 他看着喻言：“你的意思是，死亡是你们相遇的契机。” 容秦川的瞳色很深，看着别人时，总是会莫名其妙有种侵犯的感觉，会让人不舒服。

  喻言别过头：“别这么看着我。”

  容秦川向后靠了靠，换了个慵懒点的姿势：“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是从我的专业角度和你讲，你有精神分裂的症状。”

  喻言听后并不意外，毕竟这种事，除了精神分裂，也没有其他解释了。

  喻言两个月前确实回到过十年前。在他吞下安眠药被送去洗胃后，他昏迷时。

  他当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被锁着的厕所门，里面传来少年的呼救声。十八岁的他被锁在那个阴暗狭小的空间，不停拍着门。

  喻言看着不停抖动的门是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件事。喻言长得清秀，因为练花滑的缘故，他的仪态很好，那时的女生都喜欢他这种清瘦的，其中不乏有在学校追求者多的漂亮女孩，他成了很多男生的眼中钉。

  不止有女生玩心机，争风吃醋，男生也是，甚至有时候会比女生更过分。

  喻言记得自己经常被锁在厕所，桌子上的涂鸦没有干过，凳子上的用油漆喷的“娘娘腔”三个字分外刺眼。

  没有人会维护他，谁都不愿意为了一个有点好感的男生招惹整个学校的男生，更何况，那时候的喻言更像一株柔弱的菟丝花。

  喻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了这里，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厕所门，而是转身去了天台。没过多久，十八岁的喻言就上了天台，身上的校服有点皱巴巴的，还挺脏，在看到喻言时，失落迷茫的眼睛瞪大，不知所措。

  喻言先一步开口：“你好。十八岁的我。” 十八岁的喻言转身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