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宫尚角如约来到羽宫，只见云为衫比刚进宫门时略丰腴了些，脸颊红润，眉眼带笑。两人相互行礼后，至茶室坐下。尚角开口道：

“叨扰弟妹，今日前来是想了解一些无锋旧事。”

云为衫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走今天这一遭，没表现出任何意外，微微一笑答道：

“兄长为上官妹妹之事而来？”

宫尚角没想到她如此快知道自己的意图，像被撞破囧事的小孩儿，道：

“……确是”

“我与上官妹妹也是来到宫门之后才认识，在无锋时并未见过，算不上熟识。妹妹离开宫门后并未与我联络，怕是帮不上兄长太多。”

“无妨，听远徵弟弟说，你与执刃马上就要有孩子了？”

“是”云为衫羞赧一笑

“恭喜，恕兄长冒昧，这旧尘山谷瘴气奇重，过往入宫门的夫人皆需疗养数年才能有孕，我知弟妹在新娘选拔中得到金令牌，但弟妹与子羽成婚不过数月，不知其中是……”

云为衫听罢眉头紧拧，没想到事到如今，宫尚角对自己竟还是诸多怀疑？如此直言不讳质问一女子，也不怕伤了情分，这人思虑深重，同他打交道着实伤脑筋，也不知上官浅怎么坚持下来的。

“角公子，怀孕一事岂能作假，真假请大夫来一验便知。况且，我何必作假？”云为衫语气不快，秀眉微微上挑

“我还以为角公子是为了上官妹妹之事而来……”

宫尚角察觉到云为衫态度的转变，先是一愣，随即垂眸莞尔道，

“弟妹言重，我不曾怀疑弟妹，也却为上官浅之事而来，因为……她走那日，曾同我说，她已有身孕，但我考虑到宫门先例，只觉得是脱身之语，并未信她。而今得闻弟妹有孕，我便想，是否无锋有特殊的调理身体之法，让新娘可以……”

“有” 云为衫急道，

“无锋二十年前就开始专门针对宫门培养新娘，江湖皆知宫门看中女子身体，因此，无锋对刺客的训练异常严苛，不仅吃食控制，也会让大夫每日诊脉，还会择选最有利身体康健的心法招式习之，最重要的是，我们均在入选宫门之前数月就开始服用特制中药调理。所以，我和上官妹妹能如此快有孕，并不奇怪。”

听此，宫尚角瞳睫猛地一震。

“可，我看过当时全部新娘的诊脉医案，说是她气带辛香，湿气郁结。如何能……”

云为衫忍俊不禁道：

“那，许是兄长比较厉害呢？”

只见平时冰山面瘫似的宫尚角眼观鼻鼻观心，双耳通红，似被噎住。云为衫不忍再打趣他，

“诊脉的医案不可尽信，当初上官妹妹为了不被宫唤羽选中，使了些小伎俩。她在无锋的位阶高于我，要论身体一定在我之上。”

“为，为何？”宫尚角结结巴巴道，

“为何什么？”

“为何 … 她不想被宫唤羽选上？”

云为衫思忖了一会儿答道：

“我也有些纳闷，照理来说，无锋的任务肯定是嫁与执刃，当时宫唤羽尚未假死脱身，按照任务，我们都应该要去争当执刃夫人才是。且，凭借上官妹妹的姿色身段，若不是她故意防水只拿个白玉令牌，这夫人之位她势在必得。

但我与她初见时，她便说她的任务是要接近你，宫二先生。”

说完望向见宫尚角，见其并未接话，继续道：

“我与上官妹妹并未互通任务，但雾姬夫人的目标是无量流火，二人同为魅阶，我推测她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取得无量流火，无量流火作为宫门最高机密，理应是接近执刃最为稳妥。而且，兄长一直威名在外，武功高强又有勇有谋，江湖皆惧怕您，上官妹妹却舍近求远，选择了勇闯角宫。”

“弟妹的意思是，上官浅嫁给我，并不是无锋安排给她的任务？”

“对，以我对无锋的了解，他们不会选兄长您的。这恐怕是，上官妹妹自己的…选择。毕竟当初在女客院落，她就曾说，心悦宫二先生，甚至早在四年前就遇见过角公子。”云为衫说罢垂下眼，端起桌上的茶杯自顾自饮起来，并未再看宫尚角。

宫尚角眼睫颤了颤，久久未答话，心中已然掀起万丈波澜。

或许，浅浅在温泉浴池里的动情不是演的；

或许，她平日里对自己的关切有三分真；

或许，自己假装失去内力骗浅浅那日，她眼底的惊恐和慌乱不是假的，

或许，在地牢里，她将隐忍心底的生世秘密和盘托出是真的想自己保她不死，

或许，她怯生生的交付自己的第一次，是真的希望她的丈夫能毫不犹豫的偏心于她。

或许，她也曾在向无锋交出自己内力全无的消息时，无比挣扎过。

他宫尚角，自幼失去家人，未被人捧在手心疼爱过，长大后，自然不知道如何爱人，更不知该如何被人爱；那，自小在仇人身边长大浅浅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两个带着厚厚面具的人，如何能如此轻易的就被探知真心呢。

最重要的是，她并未骗自己，这世上，大抵真的有属于他俩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