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直沉默的宫尚角抬起了头,目光炯炯看着宫子羽。
宫尚角“看来我一直低估了你,子羽弟弟。你思辨缜密,应对自如,善于抓住一切细节来编造滴水不漏的说辞。但黑的就是黑的,任你巧舌如簧,也说不成白的。你刚刚提到的问题,我可以一一答复你。”
说完,他竟然站了起来,抖了抖长袍,愤懑之气,溢于言表。长老们彼此交换了下眼色,终归没去制止。
宫子羽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了。他也不示弱地站了起来,他意识到眼前这个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宫二先生也许是他一生中最难对付的宿敌。
宫尚角“我从后山回来,依然没有放下对云为衫的怀疑,所以将她可以抵抗蚀心之月毒性一事禀报了长老们,因此才让远徵弟弟去羽宫,暗中监察云为衫的异动。所以听见响箭信号,我自然知道去羽宫找人。
宫尚角“金繁是否服用百草萃,很好证明。因为金繁胳膊上的伤口是为远徵弟弟的暗器所伤……”
金繁忍不住抬起手,有些不自然地想要捂住伤口。
宫尚角“在场的各位应该知道,远徵弟弟的暗器上皆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就算金繁身强力壮,天赋异禀,可以抵挡迷香,但如果想要在远徵弟弟的毒药之下毫发无伤,那必然是服用了百草萃。”
金繁“我这伤是和角公子打斗的时候被他的刀尖刺伤的……”
宫尚角笑了:
宫尚角“是刀伤还是暗器伤,一看便知。你不需要在这么低级的问题面前抵赖。而且,如果你还要嘴硬,那我们不如赌一赌,我让远徵弟弟现在用暗器伤你,你若中毒而亡,我便一命偿一命,我角宫之主的命换你一个绿玉侍卫的命,够公平吗?你若平安无事,那就立刻自刎于殿前!”
宫尚角“你敢吗?”
金繁脸色惨白,不知道如何应对。
宫尚角接着说:
宫尚角“不过,金侍卫是如何得到百草萃的,是偷是抢,还是另有他法,交给长老们定夺就好。本来这也不是今天的矛盾焦点,只是羽公子提到了,我就顺便反驳一下。”
宫子羽的嘴唇不自觉地咬紧了,他感觉与宫尚角相比,自己还是稚嫩了。此外,宫尚角所行之事,虽然有偏激之处,却也不失光明磊落,与他相比,自己格局未免小了。想及此处,他的脸上又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宫尚角的神色越来越淡定,口风越来越犀利,显然,他没有打算就此结束。
宫尚角“至于月长老所说的试言草是真是假,也很好验证。药用完了没关系,你把药方写下来,远徵弟弟在医术方面略有造诣,可以立刻配制。如果那试言草真有效果,那我和远徵弟弟自愿服下,供长老们审问。如果此药为假……那月长老可能就要交给我和远徵弟弟来审问了。”
月长老脸色变了,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月公子(月长老)“试言草乃我心血所集,角公子突然让我把药方交给徵公子,我确实有些不舍。”
宫子羽“是啊,宫远徵也不愿意把他配毒的方法和解药交出来吧?”
宫尚角刚要开口,就听见花长老厉声道:“月长老所言怕是有些逾矩了。宫门后山雪、月、花三族历来就为前山服务,月长老的研究成果就是宫门的成果,理应共享,何谈私有!”
雪长老突然接过话说:“而且宫远徵的毒药配方都在长老院完整保存,只是不需要向所有人公开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宫子羽总觉得雪长老说这句话是在暗示自己,因为他一直在盯着自己。
花长老同意雪长老意见:“没错。月长老,请立刻写下试言草的药方!”
执刃殿唇枪舌剑,雪宫中气氛紧张。
雪重子为云为衫处理伤口,他用镊子将云为衫后背肩头所中的暗器取了出来,仔细辨认后不由摇头,
雪重子“暗器发射后经过爆炸和撞针分裂,已经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雪公子点点头:
雪公子“这枚精钢锻造的叶片薄如蝉翼,精巧无比,确实是宫远徵的暗器。”
雪重子把泛着蓝绿暗光的带血暗器残片取出来,放在玉石托盘上,让雪公子把残片收起来。雪公子拿出厚厚的油纸,小心将暗器包裹妥当。
云为衫早已昏迷,浑身发烫,嘴唇血色全无。
雪公子关切地问:
雪公子“她怎么样了?”
雪重子叹一口气,
雪重子“已经给她服下了雪莲,但最多再撑两天……宫远徵的毒药,只有他自己能解……”
雪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和宫远徵打起来?那执刃呢?有没有受伤?哎,急死人了。要不我去前山看看?”
雪重子“你又不是长老,你不能去前山。你再去摘几朵雪莲来……摘寒冰莲池里的……”
雪公子“这该死的破规矩。”
雪公子一边絮叨一边出门,
雪公子“好好好,我多摘几朵……宫子羽,你下次最好多给我带点蜜饯来……”
执刃殿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所有人都在看月长老在宣纸上写下试言草的配方。
月长老写完最后一个字,收笔,将宣纸递给宫尚角。
宫尚角递给宫远徵:
宫尚角“远徵弟弟,麻烦配药,还月长老一个清白。如果试言草药效为真,那我和宫子羽一起服下,供长老们审问。”
宫子羽沉默。金繁面色沉重。
嘴角含笑的宫远徵拿过药方,看了两眼,嘴角的笑容便迅速消失了。他愤怒地放下手中那张还散发着墨气的纸笺,恨恨地说:
宫远徵“他是故意的!”
宫尚角转头看着宫远徵,很快,他的眼神也从疑惑变成了隐怒。
宫远徵“千灵孢絮,问佛柑,四叶鬼针草……全是难寻之物!问佛柑四年才结果一次,一万株三叶鬼针草里才有一株四叶鬼针草,而且这些都不是寻常用来制毒和解毒的药材,药房里根本没有库存……更可恶的是,他写的最后一味药是……是出云重莲!”
月长老瞧他们一眼说:
月公子(月长老)“所以我才说试言草制作困难,而且无法量产,绝非存心私藏。”
宫尚角冷笑道:
宫尚角“没关系。这世上不只有试言草能让人说真话,我和远徵弟弟一样可以让人说真话。”
宫尚角的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他说完这句话,殿堂上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
宫尚角大声道:
宫尚角“大家争吵了这么久,早已离题万里,我们争论的核心是无锋细作,是云为衫!她才是最应该接受审问之人。然而眼下她打伤我角宫的人,又不知去向。所以,子羽弟弟,你最好立刻告诉大家云为衫的去向。不然,我们只能理解为新娘叛逃失踪,那就全宫门戒严,彻底搜山!”
花长老问道:“执刃,你可知道云为衫在哪儿?”
宫远徵“云为衫中了我的暗器,恐怕很难活过明日……所以,子羽哥哥,你最好告诉我们她在哪儿。放心,为了能够好好审问她,我一定保证她不死……”
宫子羽“远徵弟弟就不要再血口喷人了。晚膳后,我派云姑娘去了后山雪公子处,帮我要几株天山雪莲。此刻她就在雪宫。”
宫子羽必须把这个谎撒下去,能拖一时是一时。
宫尚角冲着宫子羽摇了摇头:
宫尚角“云为衫是否无锋奸细,审问之后,自然知晓。之前上官浅被怀疑的时候,不也一样被打入大牢,由我亲自审问吗?希望子羽做个表率,不要徇私才是。如果云为衫真是无锋细作,就请你及时醒悟!但如果宫子羽是明知故犯,被美色迷惑,置整个宫门家族安危于不顾,那他就不只是一个蠢货,还是宫门氏族的千古罪人!我宫尚角一心为公,我希望是前者。否则,这就是我叫你最后一声‘子羽弟弟’了。”
宫子羽知道这句话的份量,不再说话。
花长老下令:“派六个黄玉侍前往后山雪宫,将云为衫带回来。”
宫尚角补充提议:
宫尚角“长老,云为衫如果真是无锋的魑魅魍魉,我怕侍卫们不是对手,不如让远徵弟弟一同前往。我留在这里,接受长老们继续审问,可好?”
“远徵尚未成年,按道理不可以进入后山。”雪长老犹豫道。
宫尚角冷冷发问:
宫尚角“今年宫门破例的家规还少吗?”
花长老正式下令:“奉长老之命,由黄玉侍卫陪同前往,勉强还算情理之内,只此一次。远徵,你快去快回。”
宫子羽“我也一同前去。”
花长老还在犹豫,雪长老开口了:“执刃也一同去吧,有个见证,免得只有远徵一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