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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上天给我的一生

据说知了的一生有大半光阴是在地底下度过的,等到破土而出,重见天日时,它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但再怎么说,知了的一生也曾有过辉煌,整个夏天都是它的声音。而我只是一个可怜的胆小鬼罢了,当胆小鬼拥有了突如其来的巨大幸福时,内心的恐惧也就随之而来。先前我是万不敢想象会有人喜欢我这种糟糕透顶的人,直到真的和郑安安在一起了,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真的,只是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我。

真是个笑话,我最先感到的竟然不是高兴,而是疑惑,恐惧,不敢相信…她就要走了,我们坐在广场的围栏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人,他们大多赤着膊,嘴里叼着烟。安安扭过头问我:“你会不会吸烟?”

我想了一下,只是在八九岁的年纪跟着比我年长的哥哥们偷偷尝试过,只吸了几口就觉得呛人,随即头晕目眩,一阵恶心。我摇摇头说:“不会。”

“那你会不会喝酒?”

安安的酒量我是知道的,她能喝一点,但不多。可是比起她,我更是张白纸。安安未曾见过我喝酒,之前有过一次小小的聚餐,我也都是喝点茶水。

我摇摇头说:“不行,一点点就脸红头沉。”

安安放下心,点点头说:“那你不要学,烟和酒都不要学。”

我想到阿全说过,男人不能不喝酒。

这其实是让人费解的,假如你不愿意喝,没人可以强迫你,怎么是不能不喝呢?

安安说:“喝酒有喝酒的朋友,不喝酒有不喝酒的朋友,你不喝酒,交的朋友也就不喝酒啦。”

这段日子过的也是真的快,我从未有过如此感觉。以前总觉得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在认识了安安之后,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她离开的日子了,我送她到车站,她又提醒我:“不要喝酒,不要抽烟,好不好?”

我点点头说:“好。”

“那你放假的时候来看看我好不好?”

“好。”

安安笑了,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我便把脸往她手上贴。

安安走后,我心里空落落的,尤其是她上学后,能联系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经常在一些地方能看见她的影子,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可转念一想,我又有了些劲头。我得趁着她上学的时候,多多努力,不然将来就跟不上她的步伐了。

那些日子,阿全说我的变化太大了,话多了,笑容也多了,除了这些,我竟然学会了拒绝别人。

当同事将手中的活儿很是理所当然的让我“帮忙”时,我也理所当然的回应着他们:“自己的事自己做。”

他们用一种相当诧异的眼神看着我,仿佛在他们面前站着的,已经不是我,而是一头猛兽,一头不能轻易招惹的猛兽。

这不是一件坏事,自从有了这种变化,我身边的朋友也就越来越多了。

每天在上班的路上,都会有人跟我打招呼,仿佛我们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而我有时会莫名地想起安安,想起我们之间说过的话,去过的地方,以及一起对未来的幻想。

想着想着,我的脸上情不自的展露出了笑容,好几次阿全都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问我:“喂,你傻笑什么呢?”

我对阿全说:“我们多赚点钱吧,总不能一直打工的,赚点钱,我们一起做生意。”

阿全笑着说:“好啊,我想过一件事,赚了钱我们去搞养殖,就养鸡行吧?我奶奶年纪大了,地太多种不完,我们把种不了的地围起来,当做养鸡的场地。”

那时候老家正在发展之中,很多人都借着这个机会开始干起了自己的事业。只是乡下人不太懂生意里的一些门道,做的人是多,能做起来的人少之又少。

我觉得阿全这个想法可行,于是我们两个每天都奔着这个目标去努力。

这人一旦有了想法啊,日子也就顺起来了,虽然苦是苦了点,可总要有苦尽甘来的一天。

回头看看那些个名人,哪一个不是经历大风大浪,哪一个的人生不是大起大落?不经受风吹雨打,怎么会有苦尽甘来的一天呢?

我们的想法很好,可谁想到外公忽然病倒了。

大姨打电话跟我说:“阳阳,外公病的严重,要做手术,给你妈打电话她说她没钱,她在外面那么多年,怎么会没钱呢?可是她不拿,姨也没办法,你就看在外公把你带大的份上,去跟你爸说一下吧,算是借的好不好?”

我想到刚出远门的时候,外公给我塞了五百块钱,心里就堵得慌。可是我手头没钱,只好去找我爸,本来想着我爸虽然有了新家,可外公到底是外公,他多少会拿点钱出来的。谁成想我爸听了后大发雷霆,他指着我说:“不借,你也不许借,他病了怎么不找你妈,就知道坑我们家,你还想不明白吗?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啊。”

我从未见过我爸生这么大的气,也不敢相信他会这样想外公。

我想反驳,我爸又说:“你妈把我们丢下的时候,你以为你外公跟她真的没联系吗?他们一直都有联系的,只是不让你知道,真以为我们家是傻子吗?”

我这下无法反驳了,不知道我爸说的是不是真的,可是我想到在外公家住的时候,大姨确实跟妈妈联系过。但是无论如何,外公把我养这么大,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我因为这件事跟我爸的关系闹的有点僵,好在阿全知道后,把钱拿出来借我了。这是他爸的死亡赔偿金,他把这钱拿来借我,足以见得我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你别跟任何人说哦,我奶奶可不知道这事儿,叫她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阿全提醒我。

“放心吧,我不会说的。”

我把钱打回去,大姨很惊讶,问我这钱是不是我爸拿的。

我想说是,想以此来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可又怕大姨会去问我爸,这样一来不就穿帮了吗?到时候我爸肯定要来责问我,思来想去,我只好说了实话,大姨听明白了,这钱是我借来的,也就是说我爸不肯拿钱。

大姨没有多说什么,叹息一声后,跟我说等外公好了,会尽快还回来的。

谁知道外公的病越来越严重,外公一心想着再看看我妈,大姨就打电话好说歹说,最后我妈答应回去。

我也想回去,可我爸把我看的很死,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察觉。我跟我爸没有争吵,我的性格虽然是变了些,可骨子里还是个胆小鬼。我不想闹僵,只是想像以前一样和和睦睦的相处,我爸渐渐的也不再冷着脸了,可他的立场很坚定,不许我跟外公家有任何来往。即便如此,我仍旧来往着,只是不让他发现。

我妈回去陪伴了外公一些时日,在这期间,我又变得萎靡不振,有一天跟着阿全喝了些酒,感觉头晕乎乎的,我就给安安打电话。

电话刚接通,我就迫不及待的说:“安安,我好想你。”

安安问:“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是好想你。”

“你肯定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呀。”

“真的没有,没事就不能想你了么?”

“真的没事吗?”

“真的。”

“那好吧…”

事后安安问了阿全,阿全也知道我是不想让安安担心,就告诉她什么事都没有。可安安多聪明啊,就算不在一起,她也能从我的语气察觉到不对。

安安对阿全说:“我知道他肯定遇到事了,但是他什么都不肯说。其实他有很多事没跟我讲,我知道的,只是他不愿意说,我也就不想追问。可我想让他知道,无论是什么事他都应该跟我说,让我跟他一起面对,我真的很想帮他分担的。”

阿全问她:“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开心的人。”

阿全把这些讲给我听的时候,我内心感到很痛苦,也想过将一切告诉她,可我自小习惯了什么都是自己扛着,不管遇见什么事,都往心里搁。

我不愿意将痛苦倾诉出去,尤其是面对安安。

我每天祈祷着,希望外公能快些好起来,好在我的祈祷起了作用,外公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回家静养段时间就行了,只是不能再干重活。

因此外公家的地大多都给了大姨,外公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我妈又是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人,身边只有大姨一家忙前忙后的照顾着。

外公回到家,我每天都会打电话给他,渐渐的,我有一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那时候的外公语气也是这般温柔,那时候每天晚上我都要跟外公一起睡,睡在我的小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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