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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为什么

月终归

祝君回了自己在这个家里的房间,狭隘逼仄,窗户被淡白色的帘子遮住,没有一点光亮,他在黑暗里行走,被绊了一跤,狼狈的摔在地上。

  空气里落满灰尘的呛味钻入鼻尖,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祝君能感觉到自己脸上沾满的灰尘,他随意的抹了把脸,然后站起来,抱着装满了湿透的书的书包,忍着膝盖上的疼痛,摸索的走到了床边。

  不用看也知道,床上也是一片灰,但祝君不在意,他坐了一会缓着疼劲儿,再度站起身,忍着心里无尽的悲凉与苦楚,拉开了被遮着的窗帘。

  月光泄下,宛如一道潺潺的流水,温柔恬静。

  祝君静静的看着那一轮月亮,一直盯到出神,这段时间他都没有想什么,只是在发呆,一回神就发现已经过了十几分钟。

  要睡了,他看了一眼世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但现在整个房间都是乱的,脏的,他根本没法睡。

  祝君把书包和书本好好的放在了桌上,桌上的灰被他用之前留在桌洞里的草稿纸擦干净了,为了以防万一,他又盖了一层。

  他这位母亲嫁的人是个富商,房子倒也做的挺好,至少隔音这一点是祝君最喜欢的,这意为着,自己想干什么都不会把那三个人,和这里其他的人吵醒。

  祝君打开了窗户通风,然后收拾了床,又把那几本被水打湿的书吹干,然后就要睡觉。

  爷爷留给他的那本书祝君没动,这是爷爷留给他的唯一一样东西,他不想看到什么变化,但终究是湿了,就算吹干,晒干,也会有痕迹。

  有些事,终究是不一样了。

  “爷爷……”

  祝君躺在床上,盖着有一股味道的被子,眼睛望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心里像是堵了一块棉花,闷闷的,嗓子莫名哽咽,他有点想哭。

  “天上的星星流泪

  地上的玫瑰枯萎

  冷风吹

  冷风吹

  你在思念谁”

  我在思念爷爷,思念那个有他给我唱歌的夏天。

  祝君的脑子里莫名钻出这首歌,悲伤的情绪在没有人的时候发酵,藤蔓趁着黑夜悄悄爬上树梢,月色皎洁,澄澈似雪。

  祝君慢慢的睡了,他的眼角还挂着泪珠,窗外的风缓缓吹进,蹙着的眉头表现很不安。

  桌上放着的那本牛皮纸的书忽的被风吹起,掀起沙沙声,一页页,书角的瑰丽图案在夜深人静时,悄然的亮起了白光。

  湿了的书忽然被风吹干,安静的躺在桌子上,恍若梦境,只有其他的书在提醒,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

  祝君在六点准时醒来,他关上了窗户,然后走到了桌边,惊讶的发现爷爷给他的那本书干了。

  也许不能说干了,应该说完好无损。

  它就像没有被水淋过一样,可其他的的书的确都湿了,祝君皱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围绕在他的心头,心脏砰砰乱跳。

  可时间容不得他思考。

  把那本书装进了内包,其他湿了的书装在外面,祝君背着书包下了楼,洗脸刷牙一套流程下来,他坐到了吃饭的桌前。

  “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不知道大人面前的菜不能夹,要夹只能是自己面前的吗?”

  “真不知道我是怎么有你这个儿子的!”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真不知道干嘛吃的。”

  祝君一如既往的沉默着,他低头扒饭,脑子里还在想那本书的事,忽然,一个铁勺子直直的打在了他的额头上,疼的他眼角含泪。

  一抬头,果然还是母亲那副嘴脸,他心里郁结于心,又是习惯,又是气愤,伤心,难过,各种负面情绪冗杂在一起,手上的筷子越握越紧。

  祝君曾一度觉得自己会暴起,一巴掌扇到她的脸上,然后骂回去,让她曾经对自己做的事全奉还一次,但他没有。

  他没有能力,也不敢,祝君需要住在这个家里,否则一个人无法生活。

  他还是忍住了,看着这三个人的嘴脸,祝君只觉得恶心。

  “我跟你说话呢,有没有在听?”

  勺子余留的痛感还在额头上,祝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盯得母亲一阵害怕,但很快,她又不怕了,她冲上前站在祝君的身边,面目狰狞的扬起手。

  “——啪”

  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落在了祝君的脸上,祝君神情麻木的感受着脸上迟缓的,火辣辣的疼痛,他低垂着眼,像是早就习以为常。

  多少年了,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

  富商不顺心会打她,继妹不开心也会迁怒她,为了不再受伤,她需要一个人,一个充当她这种角色被挨打的人。

  她找到了,这个人就是祝君。

  此后祝君的生活变的残破不堪,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骂的路上,爷爷走了,他的人生再也没有了光亮。

  ——

  班上的人对祝君脸上得这一个巴掌印,没有半点的惊讶和怜悯,有的只有窃窃私语和嘲笑,他们三五成群,站在一起,一副阳光明媚的打扮,捂着嘴偷笑,看向祝君时,眼里带着嘲弄。

  细细的去听,祝君可以听见那些人在说什么,有些时候也不用去细听,他就能听见,对于这些事,他们从不掩饰。

  “你看看他脸上那个印子,一看就是被人打了。”

  “我听说,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是吗?那祝君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不然为什么他父母都在打他。”

  一句句,跨过喧嚣的世界,准确无误的钻到了祝君的耳朵里,他抱紧了书包,低垂着头。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下第一节课,祝君小心的把爷爷给的那本书收好,然后起身去了厕所,刚上完厕所,他的身后就出现了几个人。

  黄毛,排洞裤,叼着烟,三五成群,是之前经常欺负他的那个小团体。

  又来了!又来了!

  祝君心里警铃大作,但他没办法反抗,他不会打架,面对这些的时候,就只能保护自己。

  “呦,这不是祝君嘛?怎么,这又是被谁打了?”

  领头的黄毛一副痞里痞气的样子,扬着脸看他,嘴里的烟吐出来,喷洒在祝君的身上。

  “我听说啊,是他爸打的。”有个小混混说。

  “他爸不是死了吗?你说的应该是所柔他爸吧?”另一个小混混想了下,然后纠正道。

  所柔,蒋所柔,就是他那个名义上的继妹,她也在这所学校里,虽然成绩不好,但有很多的追求者,面前的黄毛就是其中一个。

  蒋所柔不喜欢他,这件事祝君一直都知道,她挑唆黄毛欺负自己,祝君也知道,可他做不了什么。

  告诉那个所谓的母亲没有用,反而会遭受到一顿毒打,继父就更不用说,自己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笑话,至于爷爷……他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告诉他也没什么用,所以祝君谁都没说。

  他的伪装技术一向很好,谁都没有发现,也除了爷爷,谁都没有注意。

  狠狠的一脚踢在了祝君的背上,他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却没有倒下,而是努力的将自己的脊梁骨站直。

  “你是安家人,安家人没有窝囊废,就算要被人打,也不能倒下。”

  爷爷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祝君看着恼羞成怒的黄毛一下一下的打他,眼里闪过狠厉的光,对方打的越狠,他就越不倒下。

  安家没有窝囊废,我是爷爷的孙子,是安君,我不能倒下!

  安,就是爷爷的姓氏,而他是爷爷的孙子,就是安家人,叫安君。

  从此以后,祝君这个名字和他再也没有了关系,仿佛与那个世界隔绝,然后在得到这个新名字的时候,他再度跌入了另一个深坑。

  但不管这个坑有多深,路有多崎岖,安君都不会放弃,他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越挫越勇,也被打的越惨。

  “嘿——,你还敢瞪我!”

  又是一脚,祝君低垂这头,他被人按进了洗手间的洗手池里,盛夏的天儿,水次啦往下流淌,落进了他的衣领子,祝君只觉得很冷。

  他被人按在水里不能上来,鼻子眼睛都在水里,不能反抗。

  既然不能,那就适应,这是祝君最初的想法,他没有想过要反抗,因为他的生活都在告诉他,你反抗没有用。

  两分零八秒,这是祝君这次的憋气时间,比上次多了六秒,他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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