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倚在榻上,半眯着眼睛看着齐衡,因为酒烈的缘故,她还是有些头疼,但头脑还是相对清醒的,“小公爷,原来你也不明白。”
齐衡惊了一瞬,“你没醉么?”
墨兰揉着太阳穴。“灌两杯酒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人,成不了气候。”
齐衡坐下看着墨兰,清冷的月光落在她身上,好似披上一身霓裳,却又隐隐透出几分锋利之气,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墨兰。
不是滴水不漏的,不是温婉如水的,是缜密的,是精明的,是有移天换日之心的,是温驯之下棱角分明的。
看他良久不言,只是看着自己发呆,墨兰便问,“小公爷是不认得我了么?”
“没有,”齐衡回过神来,“但确实好像是今天才认得你。”
这话说的古怪,可墨兰一下子就听得明白了,“又失望了?”
“这倒不是,”齐衡连声否认着,“人总是要为自己考虑的,我等于朝堂与人赌斗也是为着自己。”
墨兰噗嗤一笑,“你终于是从温室走出来了,小公爷。”
齐衡叹了一声,“是啊,从前以为最难的就是科举,以为金榜题名之后就都是平坦日子了,后来才知道,朝堂上诸公算计各有奇招,为名为利者原本无可厚非……”
墨兰把帘子拉开一角看着窗外,“我也曾想过,若我能身为男子考取功名,或许就能给我娘撑起来一片天,可经了这事儿又觉着,倘若我是个男子,以我这惯于争强斗狠的心性儿,若不能常胜不败,只怕会带过去更大的灾祸。”
说到这儿,墨兰顿了一顿,问,“今晚我可以留在这儿吗?”
齐衡倏然觉着自己心跳慢了一拍,“不回玉清观么?”
“这个时辰玉清观已经落锁了,”墨兰定定看着他,“叫开门倒不是不行,只是观里人多口杂,我实在懒怠应付。”
“好,”齐衡答应着,“明天我送你回去……”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心里也能猜出来,墨兰今晚不回去就已经足够一些无聊人士再编出一篇话本子了,尤其,这一夜墨兰还是在自己这儿过去的。
很明显墨兰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挑一挑眉,“要不你干脆也不要回去了,就在这儿吧,反正这天都阴得不像样子了,还怕它下场雨么?”
齐衡默默不语,只是盯着墨兰的眼睛。
他只能看见一片平静与苍凉。
没有了运筹帷幄,没有了不甘不服,没有了欲反戈一击的苍凉。
墨兰淡淡的回望着他,“别这么看着我,我一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她看着远方,幽幽的说着,“我娘生我养我疼我爱我,这恩情比天高比海深,可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只能在她没了之后尽力报仇以略尽孝心,我何尝不知道陈清帮我是因为斗下去盛纮于他有许多好处,他想叫次子与我做亲,一来是看中我背后没有助力,即便陈以观对长兄不满也不能借妻族之力行兄弟阋墙之事,还有便是看重我这几分才名,可以帮他把自己爱惜才女的名声做实一些。陈以观瞧不上我也是因为他想借妻族之力去和他大哥打擂台。陈家的门道很多的……”
说到这儿,墨兰往齐衡身边凑了凑,“我已然如此了,现在就是天塌下来我也不怕,今日你我可借烛火惺忪漫聊彻夜,明天……我会告诉你剩下的东西,也许会有用。”
齐衡不避不闪,墨兰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和着酒香刺激着他的大脑。
他开始思考墨兰是不是还有后招,洛旋,陈清,盛纮,盛长柏,顾廷烨,盛明兰……这些人的名字挨个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如散了一地的珠子,可他捡不起,也穿不上。
事实证明喝多了酒会头疼,想多了事情也会,反正一时是想不明白了,反正已经这样了,齐衡在心里叹了一声。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的,但他似乎已习惯了顺水推船顺势而为,所以便半推半就了下去。
他甚至隐隐期待着墨兰有其他计划,隐隐欣喜于自己成为她计划中的一环;一边又在心底某个角落希望着……成为如她书柜上的那卷《逍遥游》,能给她短暂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