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下）

沈宝珍带着弟弟妹妹来到寿安堂，兄弟姐妹几个先行礼问安，看着一群重孙子辈的孩子们来请安太夫人高兴地让人抓了些果品给孩子们吃。

太老爷抱着吃绿豆糕的沈祎康，太夫人则抱着眼睛红红的沈宝嫣，想来才刚哭过。

有东西垫肚子，几个小孩子欢喜得跟什么似的。

两位老祖宗和重孙子们闲聊了片刻，房妈妈过来请老祖宗前去正院用膳，大年三十晚宴，男子们都随太老爷在外宅正院用膳，女眷们则与太夫人在内宅正院。

而在荣寿堂内，听着外面爆竹声声响，沈宝琳喝着奶心里委屈巴巴：大年三十啊！呜呜呜，外面肯定有鸡鸭鱼肉，还有好吃的点心，宝宝超想吃，可惜宝宝现在只能跟奶娘要饭吃。

太老爷一路上抱着沈祎康，沈祎康路上都乖乖的哪怕轿子颠簸他也不哭不闹，坐着小轿到了外院，，老太爷等人忙扶着太老爷下轿，沈岳想接过儿子，太老爷都不给他。

就这样男子们入席，沈岳发现小儿子沈祎伟还没来，忙让安福去看看怎么回事。

安福转头让自己的妻子安妈妈前去紫霞居看看，安妈妈来到紫霞居，进了邢姨娘的房间，发现沈祎伟还未换上新衣，心里直说这邢姨娘太不知礼节轻重。

安妈妈催促道“姨娘也太不知轻重了，今儿是大年三十，一家子团聚用膳的时候，十六爷到现在还没换衣裳，是要等老爷亲自来催不成？”

邢姨娘正忙着给儿子挑选衣服，忽然看到有人来了，带着讨好的笑意迎上去。

“就快好了，烦请安姐姐先回去，十六爷马上就到”。

“姨娘就请快些，等会儿让小厮带十六爷去外院，太老爷和老太爷都到了，晚宴要开始了。”

安妈妈扔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覃妈妈去里屋给十六爷翻找衣裳，鹿哥两个帮助邢姨娘赶紧拾到好十六爷。

片刻，小厮抱着十六爷匆匆赶来前院，沈岳见他这么晚才把孩子抱来心中略有不悦，道：“怎么这么晚才把伟儿抱来，人都到齐了，还不快让伟儿入席。”

小厮是小跑而来的，脸上汗珠点点，得到沈岳的嘱咐小厮恭敬的应了一声“是，老爷”。

席宴上，未满三岁的孩子在主桌旁边另置一桌，并由小厮喂饭。

十六爷沈祎伟睁着圆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四周的一切，只见一群人围着一张七尺长的八仙桌置于外宅正厅的正中央，旁边是一张小小的圆木桌。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叟手抱男童坐在大桌的主位上，那老叟是沈祎伟的太爷爷沈太老爷。

沈太老爷看见小厮抱来一个和沈祎康一般大的男童，乐道：“这是伟儿吧？来，来太爷爷这里坐。”

沈老太爷示意小厮把孩子抱过去，沈祎伟或许没有见过和他一样小的男孩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祎康，沈祎康同样也是在看着他。

“太爷爷回老家一年了，一年没见伟儿长了不少啊！”太老爷扶着沈祎伟的头道。

太老爷忽然想到两个孩子还没见过面，忙说“伟儿，来看看，这是你哥哥，康儿，这是你的小弟弟”。

两个孩子没说话就这么瞪着大眼睛看着对方。

沈老太爷看外面就知道该用膳了，便说道：“父亲，时候不早了我们该用膳了。”

太老爷遂让人把沈祎康和沈祎伟抱到另外一桌，开始传饭。

太夫人这厢已经到了内院正厅，以太夫人的八仙桌为主桌，四周都是小方桌，老太太搀扶太夫人坐上主桌上，以今日为大年三十可以一同用膳，让老太太坐左边第一张小方桌的位置上。

太夫人又命姑娘太太们入座，年长的姑娘们与太夫人同桌，年小一些的依次坐在主桌正面的几张小方桌上。沈宝欢五姐妹由奶娘抱在一边喂饭。待所有人都入座之后，太夫人宣布开饭，一家子其乐融融。

秦氏这厢正在食用三太太命人准备的精致饭菜，安妈妈从外面进来说道：“太太，八姑娘已经到正厅去用饭，姑娘吃得可香了，十五爷让太老爷抱去外院正厅”。

秦氏停下碗筷，道“八丫头是个爱闹的，等会儿你回去命奶娘好生看着她，别让她闹事”。

“哎！太太放心，齐妈妈知道姑娘的脾气定会好好照看姑娘的”，安妈妈给秦氏添了一张厚棉被，“老爷说了，如今过年了天更冷，命奴婢给太太多添些被子，防寒”。

丈夫的关心让秦氏心里一暖却又想到丈夫每次来看她说了没几句话又跑去看刚出生的小女儿，压根儿没关心她太长时间，心里有些吃醋，故说“老爷还知道关心我”。

安妈妈心知这是秦氏对老爷的气话，笑道：“老爷和太太夫妻多年，老爷待太太如何太太也是知道的，几十年了，感情还是和当初一样好，只是多了爷儿们和姑娘们，老爷难免多心疼姑娘们一些”。

这些秦氏怎么会不知，只不过偶尔会跟女儿们吃点小醋罢了，说起女儿们秦氏忽然又想到三姑娘沈宝珍的亲事，惆怅的道“珍丫头已经十六了，过了年就快十七了，平常人家的姑娘在这个年纪早嫁人了，偏偏她死活不从，若是一直没有夫家将来成了老姑娘可怎么办？”。

安妈妈道“我们三姑娘相貌极好，才华卓越，将来定能觅得良婿，太太不必太担心，或许三姑娘只是缘分未到”。

安妈妈陪着秦氏说了一车子的话便又去了正厅帮忙。

今日为大年三十，后院里的姨娘们也同聚在紫霞居旁边的一处小院子里，本来府里的姨娘就多，又加上五老爷一家归来，后院就又多了几个姨娘。

小院子里姨娘们组成十来桌人，四个老姨娘坐在正中间的四仙桌上，以老姨娘这一桌为中心其他姨娘们四散而入坐。

肖姨娘起身举着酒杯道：“今儿个过年，咱们今儿就喝个痛快，吃个痛快，欢欢喜喜过大年，我卖个脸先替大家干了这杯年酒”，肖姨娘干脆潇洒地将酒一饮而尽。

“好”众姨娘们纷纷喝彩，“那我就来第二杯”说话的是八老爷的爱妾赵姨娘，只见赵姨娘将酒干了下去，其他姨娘都叫好。

四位老姨娘也在互相敬酒用饭，这番其乐融融的景象中人人都欢笑着，唯独水姨娘有些不高兴。

她与肖姨娘本就不和，看不得肖姨娘受人欢迎的样子，又想到自己为二老爷生了三子三女却依然不能像二太太乐氏那样能在正厅用饭，却要跟一群姨娘们挤在一处，想到这里水姨娘就心里堵得慌。

饭后，太老爷，太夫人，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及老爷太太们带着爷儿姑娘们齐聚内院正厅门外赏烟花食瓜果。

沈家七八岁以下的孩子都穿着大红衣裳玩玩烟花放炮竹，一个个都开心得活蹦乱跳。唯有沈宝浓在一边生气。

丫鬟花倩看着自家姑娘不高兴的样子问道：“姑娘怎么了？可有人欺负姑娘，告诉我，我替姑娘出气”。

沈宝浓嘟着嘴气道：“哼！明明刚才是我先看见那最后一只鸡腿的，沈宝丽这没眼见的丫头居然先抢了我的鸡腿，若不是太奶奶在我早和她没完”，其实明明那一盘子七个鸡腿，有四个都被沈宝浓吃了，沈宝浓那一桌都是四个六七岁的姑娘们，而且有两个都是沈宝浓同父异母的妹妹。

两个妹妹不敢与她争抢，只有沈宝丽不怕她，想吃就吃丝毫不管她生不生气。

花倩安慰道：“姑娘，就一只鸡腿就当让给丽姑娘了，姑娘若是想吃，我去厨房叫厨子做了送来”。

“不用了，我待会去娘哪里吃”沈宝浓说道。

太夫人这边命人去把府里的姨娘们叫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姨娘们一同赶来，由老姨娘领着给上坐的两位老祖宗拜年，又给老太爷和老太太以及老爷太太们一一拜年。

这才方可让四位老姨娘坐在最下面的位置，其他老爷的姨娘只能立在各家太太的身后，只因秦氏还在坐月子不能前来赏烟花，肖姨娘等人只需立在老太太身后。

而水姨娘看见小女儿没有和姑娘们玩，而是一个人和自己的丫鬟在角落里孤零零的，心里疑问女儿到底是怎么了，便径直离开二太太乐氏的身后，然后悄悄从后面绕过太夫人等人去找小女儿。

水姨娘根本没有和二太太打招呼，像是直接无视二太太的存在，二太太乐氏见她如此不知礼数心中冷笑，面上不屑于瞧她一眼。

水姨娘走到女儿身边关切问道：“浓儿这是怎么啦？这么不开心”

沈宝浓一见水姨娘就立马扑倒她怀里，委委屈屈“娘，沈宝丽又欺负我。”

水姨娘温柔地安抚女儿“跟娘说说，那丫头又怎么欺负了？日后娘找她算账”。

沈宝浓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水姨娘，水姨娘听完气愤不已，“这姑娘明知我女儿爱吃鸡腿子，还跟我女儿抢，妄她还大我女儿几个月，算是个姐姐了，都不知道让一让妹妹”。

水姨娘小声抱怨，幸而这里只有花倩，没有其他人在，若是有别人在，恐怕明天她这话就要传到肖姨娘的耳朵里，她的翠玉阁就别想过安静日子。

没人注意到在角落里的两母女，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赏烟花美景，忽然奶娘把沈宝琳抱过来。

沈岳一见到小女儿伸手要抱，老太太梁氏直接截胡把沈宝琳抱到太夫人跟前，沈岳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老娘抢走女儿。

老太太笑道“母亲，咱们小姑娘来了”。

太夫人乐道“琳丫头也要凑凑热闹，来，太奶奶抱抱”，老太太小心翼翼的把沈宝琳交给太夫人。

沈宝琳听到太夫人的话，内心直呼：太奶奶真是我的知己啊！我就喜欢看漂亮的烟花才出来的。

沈宝琳是个喜欢热闹的孩子，刚睡醒就听到外面烟花爆竹声声响，哭闹着要奶娘抱出来看，奈何奶娘听不懂她的话，奶娘不抱出门就一直哭闹怎么哄都不行，奶娘没办法了只得抱着沈宝琳到外面走走，一到外面沈宝琳就不哭了，奶娘才知道她想出来玩。

大年三十烟火缭绕，大人们谈天说地，姑娘们各自扎堆或玩击鼓传花，或吟诗作画。爷儿们则是喜欢谈论学业成就，年岁尚小的孩子们玩着烟花炮竹。

几个两三岁的小爷们姑娘们想玩烟花，丫鬟们怕他们年纪小会伤着自己故丫鬟们帮着拿烟花耍给小孩子看。

沈宝欢几次伸手抢夺烟花，丫鬟怕伤到她不让她拿，最后实在拗不过只好给她了。

到了开财门之时，一卷炮竹放完，众人便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