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上）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府里都在忙着张灯结彩，荣寿堂里面沈宝琳正在忙着头晕，一大早醒了来就看到眼前一片密密麻麻，还五颜六色的，好像是一群人在围观她，而身边的几个2岁姐姐也好不到哪里去，都被围观了。

后来沈宝琳用灵敏的耳朵才打听到那群影子的来历，原来是府里的五老爷一家子和四太太，六太太还有七太太带着儿女回来了。

那一堆密密麻麻的东西其实是沈宝琳的堂哥堂姐们，昨日五老爷从泉州任职期满提前回了家，四太太因为有事回老家就顺便过个年，瞧瞧四老爷的生母杨老姨娘，四老爷因为有职务在身不能回来。

同样六老爷和七老爷都是有事物的，不能随意回来，所以就让太太们带着儿女回来看看，六老爷的生命牛老姨娘也跟着儿媳回家了。

沈宝琳用尽耳朵收集信息，果然发现自己猜的真准，之前吐槽过沈岳，二叔和三叔还有八叔的子女多，后来又觉得另外几个叔叔家的孩子肯定也不少。

这不沈宝琳猜对了，先说四老爷一家，四老爷有一妻四妾共生的十一子五女，除去三个庶子夭折，另外有三子两女都是正妻庞氏所生，其余皆为庶出子女。

再来说六老爷一家子，六老爷有一妻四妾，共生了十一子七女，其中三个嫡子和三个嫡女都是正妻吴氏所出，其他的都是庶出，中间夭折两个庶子。

沈五老爷，这也是个牛逼人物，他和二老爷一样好色，共有一妻十妾，女人何其多，妻妾为他一共生了十七子十二女，其中还夭折过两个庶子，沈儒的妻子夏氏生了四子三女，其他十三个儿子都是庶子。

沈七老爷是二老爷的同胞弟弟，他有一妻四妾，妻妾共生的十一子八女，中间夭折过两个庶子。其中正妻方氏生了四子三女，其他七子五女都是七老爷的妾生的。

佩服，佩服，沈宝琳不得不佩服这家人了，真是进了猪窝了。

外面喜气洋洋，大人贴窗花挂红灯笼，添盘祭祀，孩童都在燃放烟花爆竹。

沈祎昊一手握着一沓炮竹，一手捏着香烟，边向门外冲出去边回首催促几个动如蜗牛的兄弟们，“才弟，德弟，璋弟你们快点来。”

德璋兄弟全身挂满烟花炮竹，觉得还不够玩就还想再拿多一些，明明后面的小厮们双手都拿满了东西，他俩似乎还不满足。

“再多拿一点儿，哥，等等我们”才、德、璋三兄弟看着堂兄跑远了也顾不上再拿东西跟着跑出去，小厮们紧跟其后。

三兄弟跑至外宅门外，院子里几颗枯树上满是积雪如同戴了顶白发，一处空地上积雪已被清理了，几个小爷和姑娘们都在打炮仗玩。

沈宝丽手拿香火伸去点炮竹的虚头，火光四射，沈宝丽立即跳起来后退捂住耳朵，几个孩子见火光燃起捂住耳朵，身子或是后侧，或是躲起来。

火光延续至末尾，只听一声清亮的“轰”，炮竹霎时在地面上四分五裂，炮竹的鸣响让一群孩子欢蹦乱跳。

沈祎昊点燃了一颗鞑炮朝着没人的空地扔去，还没落地那响炮已经在半空中炸裂成碎片。

沈宝丽手里的炮竹打完了，看见徳璋兄弟两个手里有好多炮竹，迈着自己的小腿跑去拿了不少炮竹，临走还撂下一句：“七姐我看你们也放不完，姐姐帮你们一点儿”。

这话说的好像不是她抢了别人的玩具，倒是她帮了别人大忙。偏偏德璋兄弟两个还憨憨的，任由沈宝丽“拿”走了一半的炮竹。

另一头沈宝浓摆好一颗巴掌大的炮竹，跑到门槛上催促异母妹妹沈宝梦赶紧点燃炮竹。

沈宝梦其实比沈宝浓小上一岁，天生胆子又小，她一手捂住耳朵，一手颤抖地拿香去点炮竹的虚头，脚要动不动的，其实她根本不敢去点，却又无奈被异母姐姐逼迫。

沈宝梦的大丫鬟梅春一脸心疼的看着自己家的姑娘，想上前去帮忙却又沈宝浓的大丫鬟花倩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梅春只能干着急。

看着沈宝梦慢吞吞的，等了好久也没见她点燃炮竹，沈宝浓急了，大吼：“你在干啥呢？还不快点燃它。”

沈宝梦怕得要哭了“十九姐，我，我，我不敢”。

“哎呀！废物”沈宝浓直跺脚，又拉扯身边的另一个异母妹妹沈宝若“你去”。沈宝若比沈宝梦还胆小，怯弱地说着：“十九姐，我，我也不敢”。

沈宝浓瞧着她这副怯弱卑微的样子心中莫名燃起怒火，抬起右手，沈宝若吓得缩到门角。

沈宝若的大丫鬟雨儿见状要去护住自己的主子，却被花倩死死地扯住手腕，雨儿急得喊道“十九姑娘，饶了…”

话音未完，花倩一声呵斥“闭嘴”，把雨儿的话堵住。

沈宝浓的手还未落下就听见一声讥笑：“嘿，胆小鬼，自己不敢玩就不要来玩”。沈宝浓被“胆小鬼”三个字彻底激怒，瞪着沈宝丽大吼“你说谁是胆小鬼呢？”

“谁接话谁就是”沈宝丽两手叉腰不甘示弱。

沈宝浓气得跑去夺过沈宝梦的香，还顺手把沈宝梦推到在地上，后面的沈宝若小步跑来扶起沈宝梦。

沈宝浓快速点燃炮竹，转头捂着耳朵就跑，还没跑到门槛上炮竹就炸了，而沈宝浓吓了一跳，脚底一滑摔了个狗吃屎，其他孩子们见此情景皆哈哈大笑，唯有沈宝梦小姐妹两个生生忍住笑意，两个大丫鬟赶紧跑去扶沈宝浓。

沈宝浓顿时感到丢脸，跳起来冲着沈宝丽这边方向大吼大叫：“笑什么笑？小心等会儿摔的是你们。”

沈宝丽冲她翻了个白眼鄙夷道：“我才不怕摔呢！”

沈宝浓真是被气得跳脚，可又想起前两天被姑姑罚的痛苦硬是忍住怒火，扭头冲着两个妹妹叫道：“都是你们害的，要不是你们我怎么会摔疼，你们等着，等明日我要告诉爹爹。”

沈宝梦姐妹俩被她用“告诉爹爹”威胁，吓得虎躯一震。

沈宝浓气哼哼的去拿第二个炮竹。

沈宝丽冲着沈宝浓的方向做了挑衅的鬼脸，继而又和姊妹们玩闹起来。

到了祭祀的时间，大太太秦氏尚在月子中为能参与，刚出生几天的小婴儿宝琳还年幼是不能参加的，用古人的话来说，婴孩干净带有灵气，而祭祀是供奉神像和已故的先人，怕有婴孩招来“坏东西”，故而古代婴孩是不能参与祭祀的，需得年满三岁方可观望祭祀，待到年满七岁就要参与祭祀了。

沈宝琳是暂时见不到古代的祭祀了，就是能去她也不想去，听一群人吵吵闹闹还不如呆在荣寿堂睡大觉。

太夫人和太老爷因年纪大了不方便，也就没去参与祭祀只叫了身边的丫鬟婆子去把沈宝欢四姐妹接来寿安堂照看。

祠堂这边，一群男子挺直背脊矗立在祠堂门外，男子排序由长到幼，由大到小一直延伸到祠堂门槛外，独留五老爷的次子沈祎勤站在最前面，其妻荀氏站在门槛边，以便传菜。

门槛内女眷先是年轻小媳妇们排在后面，往前便是姑娘们按照由小到大排站，再排到到太太们，最后老太太排在第一位，由老太太主持祭祖。

沈宝丽今年已经七岁了，她是第一次参与祭祀，以前从未来观望过，好奇地看着四周的一切，发现众人皆敛声屏气，生性好动的她不习惯这么规规矩矩的样子，更讨厌的是她身后还站着一个让她讨厌的人。

沈宝丽悄悄跑到前面拉了拉沈宝芙的衣角悄声道：“四姐，我想和你们站一起，我不想和那个沈宝浓站一块儿”。

沈宝芙看着妹妹竟然敢在这么严肃的时刻随意走动，忍不住低声呵斥：“快回去，别到处乱跑”。

沈宝丽看着姐姐严肃的表情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祠堂外老太爷让大管家沈容传话开始祭祀，沈容一路小跑到祠堂门槛前面传话给自己的妻子，沈容之妻将话传给老太太：“老太太，时辰已到”。

老太太会意，接过小梁氏献上的三只红香，挺直背脊，正正经经地拜了三拜。老太太将香插入香盂，正色道“祭祖”。

丫鬟婆子们把要祭祀的鸡鸭鱼肉一一端上来，由小厮们端给老太爷，第一盘先上一条五斤重的大鲤鱼，老太爷第一个接过贡菜郑重传给八老爷，八老爷再传七老爷，依次下去。

待鲤鱼传到二老爷的长孙时，由于瓷盘太重一个小厮小心虚扶着盘子，生怕他弄碎了。

二老爷的长孙名唤沈安辰，今年刚满七岁，他是老太爷的重孙辈最年长的孩子，乃是二太太的嫡长子沈祎胥与其妻小乐氏所生。

沈安辰今年是第一次参与祭祀，激动又心慌，往年他只能看着父母和叔伯们祭祖，他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也想来玩，奈何父母以他年幼为由让他不要捣乱。

今年终于可以参与祭祀了，可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在祭祀中不能说话，不能嬉笑还要小心托着瓷盘举到眉骨前。

用来祭祀的瓷盘一般都有些重量，沈安辰很怕自己端不动一不小心打碎了，小心翼翼的将菜传给了前面的堂叔。

鲤鱼安全传到堂叔手里之后，沈安辰在心里长舒一口气。

有第一次的经验，沈安辰在后面的传菜中越发熟练。

沈祎勤将菜传给在内槛的妻子荀氏，由荀氏开始依次传到三太太手里，三太太把贡菜举至眉间，恭恭敬敬传给老太太。

老太太接过贡菜，二太太扶着她向先祖拜了一拜再将贡菜摆在供桌上。

贡菜上齐，女眷皆随着老太太依次跪下，祠堂外男子由老太爷领着依次排开，纷纷跪在门外。

磕头祭祖过后，沈岳烧帛，沈祎清献爵。沈宝丽跟着姐姐们一起上香，还不忘眼观四处，祭祀了许久沈宝丽感到肚子有些饿，她想拿桌上的贡品吃却又害怕被骂。

于是沈宝丽找到珍芙二人说道：“三姐，四姐，我想吃东西，肚子好饿，我们什么时候结束啊？”

宝芙气恼“你怎么这么不争气，忍一忍都不行，方才祭祀时还到处乱跑”。

“我是真的饿了”沈宝丽委屈道。

宝珍牵起宝丽不好气的“行了行了，我们带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沈宝丽一听去吃东西立马喜笑颜开，三人准备要偷偷溜走，忽然听到“姐，我们也饿了，小厨房在哪里？我们也想一起去”。

原来沈祎昊和他的几个兄弟还有沈祎德双胞胎两个刚才也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偷偷跑去厨房找吃的，可是他们几个都是才回家的孩子哪里知道小厨房在哪里？

兜兜转转一大圈就是没找到厨房，这时听到隔壁沈宝珍三姐妹要去找吃的，从角落里冒出来提议要跟着去。

沈宝珍姐妹俩没办法只能多带着几个小男孩了，一群人溜到小厨房发现都没人做饭，这才想起来今日是大年三十，所有厨子都被叫到大厨房去帮忙了，哪里还有人在小厨房？

沈府有三个厨房，一个大厨房专管祭祀过节等重要宴会的菜肴。另外并有两个小厨房，一个专管内宅太太奶奶和姑娘们的平日伙食，一个管老爷小爷和哥儿们的。

遇到大节或者大宴会，两个小厨房的人都要到大厨房去帮忙。

现在大厨房正忙活着，沈宝珍考虑此时叫人去大厨房添小食未免有些添乱，想到太夫人哪里可能会有点心，“走，三姐带你们去太夫人哪里吃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