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笑得像发了疯一样,怎么,知道自己还活着,这么开心啊”
宫远徵对她是无锋这件事本就怀恨在心,更何况她不仅带无锋攻打宫门,还害得哥哥当众求人,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讨口舌之快了。
“徵公子之前说,出云重莲珍贵至极,让我不要打它的主意,没想到最后竟真用在我身上,心疼坏了吧?”
“别太高看你自己,那是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用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远徵”
宫尚角开口提醒,宫远徵虽不愿,可还是乖乖闭上了嘴。
宫尚角制止了他,然而目光投向上官浅时,只见她已经坐起,直直盯着远徵弟弟,压根儿没有瞧自己一眼。
“若徵公子实在心疼,不如开个价,我先欠着”
“开价?出云重莲是无价之宝,你有什么能与之相提并论?”
上官浅脸上的笑容微变,目光虚落远方,“是啊,我还有什么?”
上官浅顿了一瞬,嗓音裹挟着似有似无地笑意,“真心?就算我说有,宫二先生怕也不信吧”
上官浅终于看了过来,四目相对。
她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一样的神情,一样的笑容,可一夜之间,突然生出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明明近在咫尺,却是无法触及的远。
“哦,对”
上官浅摸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唇角弧度更甚,就像那日,她用他让出的一子吃了半个棋盘,露出得意的笑容。
“我还有它”
“上官浅!”
“我不叫上官浅!”
宫尚角本发怒的神色被她那一句僵住,上官浅笑容顿消,嗓音出奇的冷。
宫远徵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
在他印象里,这个女人总爱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欺骗哥哥,可宫远徵知道,在她人畜无害的假面下,是一张攻于心计的脸。
她很像他养过的小兔子。
洁白无瑕,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看似软糯无害,咬起人来可疼了。
可无论它们如何挣扎,乖顺讨好也好,奋力抵抗也罢,最终都会成为他试药的实验品。
“不过这也不重要”
娇软的声音响起,拉回了宫远徵飘走的思绪。
“不惜用出云重莲救我,想必宫二先生十分在意这个孩子,让我生下它也可以,但我有条件”
“你休想拿孩子胁迫我哥!”
“不然用什么?”
上官浅转头,望着宫远徵阴鸷嗔怒的脸,反问:“我一个孤山派遗孤,如今可什么都没了,不用孩子做筹码,我还有活路吗?”
她轻嗤,垂下眼帘,又一次轻柔地摸了摸小腹。
“我没有云为衫运气好,宫门容得下她,却唯独容不下我”
上官浅说的轻松,浓黑长睫堪堪藏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
她能感觉到宫尚角正在看自己,也能感知到周围气压渐渐凝固。
他在发怒。
可她不想,也不会再仰望他了。
“远徵,你先出去”
沉默片晌,他声寒如冰,等宫远徵离开,他才慢慢俯身,双手撑在床沿,逐渐逼近。
“你在怨我”
低沉沙哑的声音萦绕耳畔,他眸色深沉,俊美的五官自带一股冷冽的气场。
上官浅勾出了标志性的笑容,嗓音依旧娇媚软糯:“宫二先生言重了,尔虞我诈,输了就是输了,我不怨任何人,只能说宫二先生更善于伪装,我心服口服”
若是以往,她会颤颤诺诺地收敛目光,亦或者柔情似水地与他对望。
可这一次,她眸色平静到让他察觉不到任何波澜,一眼望去仿佛一面平静的湖水,他的靠近激不起一丝荡漾。
宫尚角幽暗的双眸掠过轻微的诧色,不知不觉中,视线触及她略显苍白的唇。
就是昨晚,那个男人抚过这片柔软,留下一抹艳丽的红。
宫尚角内心莫名涌起烦躁,眉眼染上了自己都未发觉的冷意。
他直起身,掀开珠帘走了几步,背对着她。
宫尚角今日所穿是那套镶了金线的黑袍,上官浅被放出地牢养伤期间,他第一次来见她,穿的就是这一件。
乌黑发丝倾泻而下,背影矜贵挺拔,隔绝一切情绪线索。
可如今的上官浅并不在乎,更不会再小心翼翼探索揣度。
“昨晚我的底牌就已全盘托出,现在可以谈合作了吧?”
“合作?你有什么资格谈合作?”
宫尚角缓缓侧身,斜眼睨着她。
上官浅轻扬唇角,看向自己的肚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一拍,再意有所指地抬眸。
“上官浅,你不要太过分”
牙缝里蹦出这一句,宫尚角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阴郁的目光几乎都能飞出杀人的利刃。
上官浅敛了笑容,妖媚的眸子闪过幽幽冷光,含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我要见他”
“他?是谁?”
“我的寒鸦”
她的...
寒鸦…
无锋之人何来情?
自己说过的话,如今却成了一根刺,深深扎进他心口,随着心脏每一次跳动,隐隐作痛。
无锋之人并非无情。
只是她的情,从来都没有给过他罢了。
“你不惜拿孩子做交易,只为了他?”
宫尚角额头青筋渐现,犀利的眸里隐隐有股暗流涌动,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仿佛下一刻就会倾巢而出,将她吞噬干净。
“我没说只有一个条件啊”
若是以往,她还会表现出几分怯弱,明眸水波潋滟,峨眉微蹙,明明怕的战栗,却还是强装镇定地望着他。
可现在,自信,傲慢,明明是一张出水芙蓉,楚楚动人的脸,却硬生生被她逼出妖冶与绝情来。
这才是她。
无锋的魅。
“我要见他,并且,还要安葬他”
宫尚角广袖下的手早已捏成一团,下颌紧绷,问:“还有呢?”
“孩子出生后,放我走”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他双眸渐起血丝,微颤的嗓音淬了冰般。
上官浅却沉默了。
你能保我不死吗?
我保你不受苦。
旧时的对话犹在眼前,那时的她还真怕过。
严格来讲并不是怕死,而是怕还没报仇雪恨就死了。
孤山派上百英魂未得安息,她如何敢死?
之后,她又问过他几次。
收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冷眼旁观,无声拒绝。
上官浅转走目光,鼻腔里发出一声轻笑,自嘲的意味在眼底一闪而过。
“那就等宫二先生的消息了,我今天就要见到他”
“我累了,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