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初相识

莲花楼。

阿飞一把大刀耍得好，所以负责切菜。不愧是江湖第一刀，笛飞声拿起菜刀三下五除二剁剁两声就切好了菜。方小宝继承了李莲花的菜谱，所以负责炒菜。二人嘴上说李莲花大病初愈闻多了油烟气总算不好，实则是李莲花下厨做的东西实在是难以下咽，喂给狐狸精狐狸精都不吃。

虽然李莲花瞪着眼睛一副真的假的的样子，不过总算安分下来，嘴里还念叨着，“我做饭真的可好吃了，只是因为碧茶之毒……”云云的，摸着狐狸精晒太阳。

方多病端着最后一盘红汤绘鱼上桌，招呼李莲花吃饭，他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李莲花替他端来米饭，又把筷子塞到两人手里，看两人为了争菜打架。

方多病争着争着忽然问一句。

“李莲花，我们现在到哪了？”

笛飞声忽然起身把莲花楼的门关上，“这还用问吗，风沙这么大，到雁门关了吧？”

李莲花逗着狗，“嘬嘬，狐狸精，吃！”转头又塞了一口饭，“马上过雁门关了。”

方多病大塞一口饭，腮帮子鼓囊囊的，“真不知道这个铁甲门建在那么远的干什么，都快出了大熙国了。不过，李莲花，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想让我们去铁甲门?”

笛飞声插嘴，“传言铁甲门施老爷子爱柳，于是在铁甲门栽种了一棵上百年的杨柳。在这样的气候下，杨柳极难成活，可施老爷子的柳树天下一绝，因此也成了一段佳话。”

方多病撇撇嘴，心道当时不说现在来当马后炮了，“所以银花也不是什么花，是打铁时所溅起的火花铁水。前往铁甲门会途径车狐，不知道能否见到慕容公子和赤龙姑娘?”

李莲花抬眼看了眼笛飞声，忽然，几支箭穿过三人之间。李莲花拿筷子接住一只，又闪身躲开几只。方多病炸毛，“连饭都不让人吃了！”

他拿着尔雅剑直接冲出莲花楼，笛飞声紧随其后，脸上黑的快要凝出墨来。李莲花则慢吞吞地摆手出门，看见一群人围攻着一个少女。

少女额带坠饰，灼灼红衣在沙漠之中红的耀目。肤白似雪，背后隐隐显出车狐人特有的纹身。她黄发如瀑，像波浪一样铺散在地上，浅棕色的眼带着泪水，像沙漠里罕见的宝石。灼灼的红唇旁边，被血染湿了一片

她朝着李莲花等人慢慢爬去，泪眼婆娑，“救我！”

旁边围攻她的显然是汉人，他们见笛飞声和方多病两个人武功很好，只简单两三招就打倒了他们一大半的人。领头的人抱拳上前，“我等本无心与阁下作对，只要阁下愿意放人，我等愿意和阁下各退一步，海阔天空。”笛飞声大刀径直投掷过来，割掉了说话人的头，“聒噪！”

方多病也莞尔一笑，“本来是可以和你们各退一步，不过……”他想起刚刚被掀翻的熬了半个时辰的红汤绘鱼，实在怒不可遏，“小爷我最见不得倚强凌弱，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看小爷我打抱不平！”

李莲花则在旁边摆摆手看戏，饭嘛，是吃不成了。他看了眼地上晕倒的少女，转身回了莲花楼，拿来水袋给她喂了点水。

笛方出手，天下我有。笛飞声和方多病联手杀敌，不到一刻钟，几十人便都被打倒晕在原地。只有最后一个残余看着他们武功深不可测，满脸悲壮， “你们可知道我等背后是谁?”

笛飞声又是一刀，“没兴趣，不想知道。”

只留下那个人恐惧至极来不及闭上的双眼。

方多病一把揽住笛飞声的肩膀，“阿飞，我们两个联手，简直天下无敌！”

笛飞声不动声色挣开方多病的手，看了眼李莲花和晕倒的少女，“李莲花，她怎么办啊。”他用刀柄戳了戳少女，发现她没有任何动作，想来应该是晕死了。

李莲花摆摆手，眼里带上嫌弃，“这还问我，你们抢回来的。”

方多病立马站的远远的，急忙摆摆手，“不关我的事啊，是阿飞抢回来的。”

笛飞声想辩解，但确实当时生气脑袋一冲就拿刀上去了，也没有想这么多，这么算来，也的确算是他抢回来的。他抬起手欲言又止，“还是等她醒了再说吧。”

两人只好合力把少女搬到床上，李莲花则从以前的药里挑出止血化瘀的熬起来，拿瓷碗瓷勺轻轻地给她喂。喂完又把她轻轻放在榻上，三人看着她，默默无言。

李莲花啊一声，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提起菜篮子，“既然多了一个吃饭的，那我还得去再买一些菜。”他自说自话似的，拿起钱袋放在袖子里。

方多病看看李莲花，又看看笛飞声，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李莲花说的不错，雁门关外小城众多，肯定能买到不少新鲜的菜！”说罢，他拍拍笛飞声的肩膀，“照顾病人的事就交给你了，阿飞！”

笛飞声有苦难言，但又不可能把伤员一个人放在这。

方多病拉着李莲花跑了好远，终于大呼几口气，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李莲花，“李莲花，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姑娘有点像……”

李莲花哼了一声，微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角大美女?”

方多病大喜，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一颗蛋，“你也这么觉得……你……我……他……阿飞……他……”

李莲花望着前面人来人往的街道，忽然恍惚起来。世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江湖恩怨，哪有那么容易算得清呢？

“好你个李莲花，你是故意的吧？”

李莲花笑而不语。

如果不是他自愿，天下第一的笛盟主，又有谁可以强迫呢？

*

半个时辰之后，床榻上少女终于幽幽转醒。她睁开琉璃般的双眼，褐色的睫毛微微颤抖，“恩人。”

笛飞声本来吃饱了饭正靠在床边打着瞌睡，被她突然一句吓得精神一震。他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看着她，脸色说不上好。

少女撑起身子，轻轻地翻身下床，朝着笛飞声做了一个左携礼，这是车狐人为表达感谢的最高礼节。她的嗓音如银铃般悦耳，“您救了我，用汉人的话说，您就是我的恩人。”

笛飞声惊讶地挑眉，心里却焦急起来。李莲花和方多病那两个狐狸怎么还没回来，他们该不会是故意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的吧？他该怎么办？他该干什么？

笛飞声想了想，他还是走比较好，他转身准备飞到莲花楼旁边的树上挂着，少女却又叫住了他。

“恩人去哪?”她看笛飞声要走，面露担忧，准备跟上他的脚步，可却被缠绕的纱布绊倒。

纵使笛飞声没有帮她起身，可此刻却不好再走了，他抱着大刀，蹲在门口，一脸幽怨，“我不是你的恩人。”她的恩人是还在外面买菜的人，而他笛飞声，就是一个负责打架的工具人罢了。

她缓缓看向他，目光之间，好像时间流转，冷心如笛飞声也不由得怔住。这个少女，太像他一位故人了。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她垂眸，“我如今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恩人，我虽是第一次见你，却好像已经见过千千万万遍了。”

笛飞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可我从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