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五
日记本的那页纸上写的句话是：
爸爸要死了，好日子要来了。
平常的杨泺因什么也不关心，做了警察，只想着尽好本职工作就好。可是直到看到了那盒奥氮平，他开始不淡定了。
奥氮平，治疗精神分裂的药物。
但是如果没有精神分裂的人服用，会出现嗜睡，反应迟钝，全身无力等副作用。
张佳伦就是这样的症状。
一模一样的手法，杨泺因也不能自欺欺人。
但他可不敢赌，他没什么可以拿来押注。
他什么也做不了，所以他看到那本日记的时候，只能撕掉那一页纸，尽量毁掉关键性证据。
病房里，杨泺因理了理床单，冷冷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王慧。
王慧全然没有上一次见面的慌乱，她满面红光，兴致高涨。
“其实……”王慧说，“我应该感谢你的……那个渣滓，死有余辜。”
“谢？可那张纸不也还是落在警察手里了？”
“而且我也不是为了帮你。”
“我知道！”王慧激动地说，“他说你一定会掩盖证据的，我一开始还不相信，后来你还真的这么做了！”
“……为什么你会怎么做？”
杨泺因没有回答。他只感到了一阵无措感。他尝试深呼吸，可无济于事。
“那你又为什么要杀他？”杨泺因直起身子，看着王慧的眼睛问。
“他就是一个混蛋。我一开始没有看清他，还让我的女儿一起受苦。”王慧的笑容逐渐消失，语速也越来越快。
“那一天，我真的想杀了他，我都把刀拿起来了——”王慧一边压制着情绪，可一边又忍不住失控。
“——可我的孩子阻止了我，我的女儿很善良，她……”王慧哽咽着说，“直到我遇到了他，那个男人帮了我，他帮我杀了那个畜牲——他还跟我说要注意你。”
“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我看他提起你的时候，眼神中都是憎恨的情绪。”
沉默。
过了许久，杨泺因缓缓地开口说，
“一开始，你们的计划完美按照预期进行。可谁知道，我犯病了，那张纸条被我叔叔看见了。”
“我猜，那些警察应该再找你，现在你是偷偷自己跑出来的吧。”
“就为了见我。”
“我早就接受这个结局了，我会自首——”王慧说，“我跑出来，是为了见你，因为我想当面感谢你的。”
“感谢我？你还要感谢我？”杨泺因皱起了眉头，“要不是帮你的那个男人，我才不会管你，你明白吗？”
“我不管你是为了谁——谢谢你。”王慧向他笑了笑，随后起身离开。
杨泺因没有追出去，他瘫靠在床头，静静地等待。
十分钟过去了，有人打了电话过来。
“泺因，王慧认罪了。”
杨泺因接起电话，听到的就是杨零低沉的声音。
“所以这件案子就这么算了是吗？”
“我也不想的……”
杨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人把这个案子压了下来，不让我们继续查了。”
杨泺因冷笑一声，他什么也没有说，对方也是一阵沉默。
“泺因，好好休息。”
随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杨泺因手机通话界面消失，他依旧盯着手机的屏幕。回过神来后，他发现今天是二十号了。
明天就是二十一号了。
2020.2.21
杨泺因穿上外套，他走出了医院大门。
应该很快就会重逢了吧，我也不需要在费劲找你们了。
他踏着缓慢的脚步，沿着人行道往前走。他的目的地，是墓园。
走得腿都酸了，他终于到了墓园门口。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别的原因，杨泺因迟迟没有进去。直到保安大爷催促，他才缓过神来，走上了那条贯穿这个墓园的石板路。
他的心跳的越来越快，他已经在一排排墓碑中看见了熟悉的三个字：
白宛央。
他蹲下身子，伸出手抚摸着那片土地，他能感受到，宛央就在这下面，安稳的睡着。
“我最近真是病了，来看你，既然忘了带点东西给你。”
杨泺因自嘲地笑了笑。
“这几年，我都没有来看过你。”
“对不起。”
“你也配？”
杨泺因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转过头，看见了一张充满厌恶神情的脸。
杨泺因一时语塞，他慢慢地站起身，定定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刘溯从。
“你还真有脸来？”
刘溯从冷漠地说。他径直走过杨泺因，将一束白菊放在了墓前，随后又转身冷笑道：
“你怎么敢面对她的？”
“这几年，你睡得好吗？”
“我没记错，自从她离开了，这还是你第一次来看她吧？你觉得她如果知道了会有多伤心。”
今天早上的天就阴沉沉的，现在抬头一看，更加压抑了。
“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朋友。”
杨泺因冷冷地回答：“那你们现在又是在做什么？杀人？你们做的事又是她希望你们去做的吗？”
“杨泺因，”刘溯从一下抓住杨泺因的衣领，他愤怒地说，“你不想替她报仇不代表别人不想！”
“也对，你和宛央又有多少交集呢？怎么能让你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事业呢？是吧！杨泺因！你根本就没有把她的死放在心上！”
“砰！”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杨泺因直接一拳狠狠地打在了刘溯从的脸颊上，等他反应过来时，刘溯从的嘴角已经开始流血。
现在的两个人已经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刘溯从顾不得嘴角的伤，挥拳就要揍回杨泺因。
“别再打了，有意思吗？”
一个皮肤雪白的女孩走了过来，她将一捧月季花放在白宛央的墓前，看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男人，不禁皱了皱眉。
杨泺因看见何牧声的那一瞬间，心都漏了两拍。他愣住了，抓住刘溯从的手也松了下来。
乘着他分神的功夫，刘溯从直接一拳打了过去，杨泺因踉跄了一下，左脸一阵剧痛。
“刘溯从！你原来这么想在宛央墓前打架是吗？”
何牧声警告着出声。她把头往她的右边撇了撇，说：
“过来。”
刘溯从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走过去站在了何牧声身边。
“你……何牧声？”那一拳的力度可不小，杨泺因被打的都有些懵圈，他断断续续地吐出一个字来。
“好久不见了，杨泺因。”
何牧声冲他笑了笑，然后淡淡地问：
“叔叔过的还好吗？”
“他？他很好，你放心……”
杨泺因有很多问题想问她，但她现在就站在面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脑子里全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最后，理智占据了他的大脑，他缓缓开口问：
“你们……你们是在替别人做事吗？替别人杀人吗？”
他多么希望听到否定的回答。可是当他看到何牧声浅浅的微笑和她的肯定时，他还是有些心灰意冷。
并不是因为他们触犯了法律，而是因为他们三个人最终站在了对立面。
“但我们都是干掉一些畜牲。”何牧声解释着说，“他们的确应该死。”
“别说了，阿声。”刘溯从说，“他估计又在琢磨着怎么出卖我们吧。”
“溯从，别乱讲话。”
何牧声拉着脸呵斥着刘溯从，随后她又笑着对杨泺因说：
“我们的确是在为一个人卖命。我们帮他解决麻烦，他帮我们报仇。但是我们的前提都只限于穷凶极恶之人。”
“无辜的人我们不会碰。”
“而且没有他的命令我们也不能乱出手。可是这次……”
“王慧这一次我们是擅自出手的，因为背后没有人帮我们，而我们也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所以我们只好借用你当年创造出来的杀人手法——”
“碰巧你回来了，我们也是时候和你碰个面了。顺便再看看你会不会再次出卖我们……”
“虽然你没有，但是还是被发现了。遇到这个情况我们也并不慌张，毕竟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了。”
杨泺因的眼神更冷了，他说：
“你们的完全准备——就是让王慧去自首？”
“因为我们知道就算那本日记没有被发现，她也会自首的。毕竟，王慧也是人，她会做噩梦的。除了死，她似乎就没有办法摆脱那个噩梦。”
何牧声认真地说完，她突然注意到了杨泺因的憔悴，问：
“你是生病了吗？”
“一点小病。”
杨泺因看看周围，最后出声：
“那你们今天不单单是来看宛央的吧？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意思？让我做警察里的叛徒？这和那些畜牲有什么区别？”
杨泺因一下直起背来，他愤怒地反驳：
“我不会帮你们的。”
“泺因。”何牧声叫着他的名字，“你考虑好了？”
“我们当初经历了两次失败，一次是你父母的事，一次是我们好朋友的事，这两件事的失败都是因为权势，因为那些混蛋是有钱有势的人。”
“现在我们自己有权势了，我们可以用权势去惩治那些混蛋。”
“但是如果你有自己的原因，我不会强求。”
何牧声本来也没有打算说动杨泺因，毕竟他不是那种容易被说动的人。
“何牧声——”杨泺因转过身准备走，但听到她的这段话，转身给予了回复，“就是因为应该管的不作为，所以我才去成为那个应该管的人，希望能有所作为。”
“我走了。”
“可是，杨泺因——”刘溯从向前走了一步，“你做到了吗？王慧的那件案子不一样被人压下去了吗？你能阻止些什么？别犯傻了！”
杨泺因没有理他，他往前走，离他们越来越远。
“我就知道——”
刘溯从幽怨地看着杨泺因的背影。
“他不会选我们的。”
“你刚刚还打了别人，不答应你才怪——”
何牧声揉了揉太阳穴，挥了挥手。
“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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