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四
王慧被带到审讯室，她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又开始忍不住哭泣起来。
“放轻松，夫人。”林州走进审讯室，杨泺因拿着水杯跟着他走了进去。
“我姓林，你叫我林警官就行。”
“林警官，杨警官。我叫王慧。”
王慧抬起头，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下。
“您现在从事什么工作？”林州开口问。
“我是市人民医院的一名外科医生。”
杨泺因开始在电脑上记录。
“张佳伦先生呢？”
“他是一个公司会计。”
“那他一般早上几点钟出门上班？”
“大概七点多。”
“那你一般几点钟上班呢？”
“也是七点多……”王慧接着说，“但是他今天比我晚出门。”
“而且我今天早上十点钟左右的时候请了假——因为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恋日，我想好好布置一下家里，等晚上他回家给他一个惊喜。”
“可谁知道……”
王慧侧过头，用手擦了擦眼泪。
“那，你知道你丈夫有没有什么精神疾病吗？”
林州开口问，杨泺因抬起了眼睛紧紧注视着王慧。
意料之中，他们看到了房间里的那一盒药。
“精神疾病？”王慧反问道，可随即她又说，“我没有听说他有什么精神问题，可是最近几个星期他状态是有点怪。”
“具体一点？”
嗜睡……
杨泺因轻轻地敲打着桌子。
“他最近有点嗜睡……”
反应过慢……
杨泺因打错了好几个字。
“而且有时候叫他他也反应不过来……”
全身无力……
杨泺因大脑越来越乱。
“他还说感觉浑身没有力气。”
王慧说完了，但杨泺因的呼吸越来越重。
“你没事吧？泺因。”林州注意到杨泺因越来越差的脸色。
杨泺因摇了摇头，他愧疚地向林州道歉：
“对不起，林队。我不太适应。”
“没事。”
林州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他：
“还可以继续吗？”
“可以。”
“那王夫人，你孩子和他们爸爸的关系怎么样？”
林州继续问王慧。
王慧明显僵了一瞬，她扫了一眼杨泺因又快速移回视线。
“他和戾天关系最近不太好，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审讯结束，杨泺因冲进洗手间，门被他砸地哐哐响，他打开水龙头，用水狠狠地冲了冲脸。
嗜睡，反应过慢，全身无力……
他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这是他那未实现杀人手法。
回忆涌上心头。
他看见了几张好久没见的脸。
仿佛就在眼前。
他伸手去碰，却只能摸到空气，视线聚焦，只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
完全没有用，水没办法让他的脑袋降温，反而还让他的意志越来越朦胧。
“泺因？你好了吗？”
林州在外面催促。
“我们该继续了。”
“放轻松，别害怕。等会警察叔叔问什么你回答就好。”王慧抚摸着张鸢飞的头。
“王夫人，请你坐在这。”林州指了指靠近门口的凳子。
王慧看了一眼张鸢飞，便起身离开了她，坐在了门口的位置上。
杨泺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审讯室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提出要亲自审问张鸢飞的，他感觉很不真实。
审讯开始，杨泺因主动提出要亲自审审女孩，他问女孩：
“你觉得你爸爸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拖泥带水，直接进入主题。
“什么意思？”女孩有些问懵了，她可能没有想到杨泺因会这么问。
“或者说，你觉得你爸爸是一个好人吗？”
“泺因？”林州警告了一下他。
“我爸爸……他当然是一个好人——”
“你知道撒谎是会有什么代价的……说实话。”
“说什么实话？我已经说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够了泺因，按照刚刚商量好的问。”林州想阻止泺因继续说下去。
“说实话。”
女孩浑身抽搐，狠狠地摇了摇头。
“说实话！”
“他有没有伤害过你们？！说实话！”
“泺因！”
“别管我！”
杨泺因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快速地问：
“你们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快告诉我，他在哪？”
“我们不知道……”女孩的情绪再度崩溃，她开始抽泣。
“你们在干什么啊？这样逼一个孩子？”王慧突然冷不防地说道。
“泺因？！你怎么回事？”
杨泺因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拉出房间了。
“你怎么回事？”
林州问杨泺因。
杨泺因晃了晃脑袋，过去的记忆碎片化的出现在他的脑海。这使他感到浮躁不安，没法控制情绪。
“你没事吧？泺因？”
杨泺因摆了摆手，他步履蹒跚地朝洗手间走去，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的时候，不小心连带着一张纸掉了出来。
“泺因？我送你去医院。”
杨泺因弯腰想捡起那张纸，可一阵天旋地转后，他晕倒了。
再次醒来，他看见的是一个十六度的中央空调。
怪不得刚刚有点冷。
旁边的杨零看到杨泺因睁开眼睛后松了一口气，他开口问：
“你觉得怎么样了？感觉难受吗？”
“叔叔？”
杨泺因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却感到无比轻松，应该是在他昏迷的时候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镇静剂。
“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这应该问问你自己。”杨零笑了笑，“不知道是谁突然晕倒被送来医院的……”
晕倒？杨泺因突然想起了晕倒前掉在地上没有捡起来的纸，他的心像被一只大手一下子攥着一样。看着杨零那和谐的笑容，他却感到更加不安。
……他们会不会看到了那张纸？
可是杨零什么也没有说，他叮嘱杨泺因好好休息，就出病房了。
关上病房的那一刻，杨零脸上和谐的微笑被凝重代替。林州靠在墙上，冷冷地嘲讽说：
“杨零，你是养了两个什么东西啊……”
“真行啊。”
杨零在张戾天房间里找到了一个日记本，日记本里全是张戾天对他爸爸的种种不满。但是奇怪的是，他翻着翻着，却发现其中有一页被撕掉了。
而撕掉的那页，竟然从自己最心疼的侄子口袋里掉了出来。
杨零回林州的话：“在不确定真相是怎么样的，不要妄下断言，我跟你讲过多少次了。”
“我相信泺因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等他恢复好了，我亲自问问他。”
林州还想说些什么，杨零却直接转身离开。
见到杨零的黑脸，林州立马追上去解释：“你等等我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一时嘴快，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拜托……”
“……”
杨泺因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这么久没有放松过，偶尔来一次，就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他？怎么能放松。
不放松才能时刻提醒自己，仇恨才能不被时间冲淡。
其他人都是渐渐解开自己的心结，而他却必须要自己给自己打死结，因为这样他才不能忘，他才对得起化为星星的宛央。
白宛央，死于2016年2月21日。
刘溯从，失踪于2016年3月5日。
何牧声，失踪于2016年3月5日。
杨泺因，于2016年3月4日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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