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一
2020.2.18
傍晚马路上的车是最多的，桥上的车排着长队缓慢的移动。相反，这座大桥的人行道却稍显寂寥。
杨泺因走上这无人的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脚步却渐渐放缓。
明明在上一秒他才答应叔叔十分钟之内一定到家。
可在上公交的前一刻，他还是像魔怔了一样选择了走路。
他想走走这街道，走走这座桥。
他靠在栏杆上，顺着河流向远方望去。
下面的还是那条看不见的江，脚底的桥也依旧是没什么人走的桥。
一样的江和桥，将却早已物是人非。
2015.9.1
今天是予知中学开学的日子，杨泺因穿过高二（1）班教室里闹哄哄的人群，径直挑了一个空位坐下。
空位的旁边的男生枕着胳膊睡觉，脑袋上的头发剪的参差不齐，像是在剪发时正奋力反抗。
杨泺因收回视线，他看见在他后面出门的何牧声也进了班级，坐在了教室的另一头。
几个月前，杨泺因的父母因为工厂的一次意外事件去世了，赔偿金一拖再拖。就在他打算自力更生的时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出现带走了他。
这个陌生的人叫杨零。
“我是你父亲的弟弟，你的叔叔。”
父母很少在他面前提起他们的亲人。他唯一一次听到父母提起叔叔的名字还是在他们的一次争吵中，那是他们吵的最凶的一次。
那天晚上，父亲在阳台又抽起了很久没有碰过的烟，而母亲在房间里独自哭泣。现在脑海中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后面发生了什么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所以初到杨零家，泺因十分的戒备。
“不用拘谨，当成自己家。”杨零拍了拍泺因的背。
杨泺因礼貌的微笑着。他仔细的打量自己的房间，目光定格在了书桌上的照片。
纸张虽然已经泛黄，但杨泺因还是用手仔细地感受上面的温度，他看着照片里微笑的父母，鼻头一酸，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杨零轻轻拍了拍杨泺因的肩膀，杨泺因却突然猛地转身，甩掉了他的手。
杨零愣了一下，杨泺因也怔住了。杨零想问些什么，可这时突然响起了一阵电话铃声。
微风吹起的窗帘缓缓落下，杨泺因此刻才注意到窗帘后面有个女孩。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是骚扰电话。”
女孩淡淡地解释着，随后挂断了电话，音乐也戛然而止。
杨零轻轻地皱了皱眉头，随即又尴尬地笑着向杨泺因介绍。
“泺因，这是何牧声，你的堂妹。”
“堂妹？”
杨泺因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他慢慢地环视了客厅一周。
“叔叔心底善良，我是被叔叔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何牧声补充着。
“对。”杨零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后转移话题说道，“你先去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看看有没有缺的，等会带你去超市买点东西。”
“马上开学了，学习用品也该准备准备吧。顺便看看缺什么。”杨零说，“我已经帮你办好手续了，到时候你直接和声声去学校报道就行。”
“你工作忙，我带他去买那些东西吧。”何牧声对杨零说。
“没事，我请了假，泺因的很多东西需要准备，我亲自去比较好。”杨零坚持道。
……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杨零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在家，而何牧声在初次见面后对杨泺因说的话少之又少。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这段时间杨零因为工作原因很少在家，而何牧声在初次见面后对杨泺因说的话少之又少。
可杨泺因明显感觉到，何牧声是故意躲着他的。
他看着她走向教室窗边的空位坐下，细细地思索着。
“我悄悄告诉你们一件事……”
一阵谈笑声穿到了杨泺因的耳朵，说话的是一个女生，周围一群女生簇拥着她，声音大的不正常。
“那个白宛央的月经都弄到裤子上了……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我也看到了。”
“对啊……”
说完她们就大声的咯咯笑起来。
“而且她真的好土，校服都洗到褪色了。”
“是啊，长的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穷鬼一个？也只能靠着脸去哄哄一些有钱人要口饭吃吧？真恶心！”为首的女生坏笑地说。
“对了，我听说她妈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像是——”
“吵死了！”
杨泺因身旁的男生突然唰地一下站起来，他怒拍桌子骂道：
“声音那么难听，还笑那么大声！！吵到我睡觉了知道吗？！”
杨泺因往后靠了靠。
教室里的声音一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两人。
“我又不是故意要吵醒你的的——”那个女生尖着嗓子说，脸瞬间变红，“再说了，班上刚刚闹哄哄的都没吵醒你，我怎么笑了笑就吵到你了？！”
“因为你笑得真恶心！我看你就不要呆在这了，我看到你就想吐！”男生说完这句话，女生像被噎住一样没有说话，几秒钟后，她尖声地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说完，她就捂着脸转头跑出去了。
男生厌恶地说了句：“每次动不动就哭，有病。”
“一天不惹事就浑身难受似的。”
“你要离她远点。”
男生侧头对杨泺因说。
突如其来的搭话让杨泺因有些许惊讶，他微微扬了扬眉，可男生依旧自顾自地介绍。
“我叫刘溯从，你是新来的同学吧。你叫？”
“刚刚那个女的就仗着她老爸有钱，就在班里欺负别人，真是无可救药。”
杨泺因看着他那血气方刚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于是他赶紧转移话题，问：“那个女生叫什么？”
“方莞。”刘溯从回答。
“那个被她污蔑的女生呢？”
“白宛央，长得可好看了。”刘溯从害羞的笑了笑，“她坐在那个齐肩短发的女生旁边。”
杨泺因转过头，看到短发的何牧声正在和她的新同桌在聊天。
“那个方莞身边的跟班你都要注意点，别走太近。”刘溯从突然说
“为什么？”
“怕等会她们都迷上你了。”看到杨泺因疑惑的表情，刘溯从苦笑着说，“你是没有看到过她们这些人追爱的模样。如果她们都爱上你，你在高中的日子就很难捱喽。”
2020.2.18
杨泺因拦住了回忆的列车，他看了看手表，然后快步走下了桥。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心还是被牵在这里。
这座桥，是他们以前上学的必经之路。
下雪的冬天，寂静的秋天，燥动的夏天，温润的春天。
他们四个人，曾经经历过一年四季。
他们四个人，曾经打闹着走过大桥。
他们四个人，曾经手挽手聊着未来。
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奢求什么未来了。
未来总是会捉弄他们。
……
“我回来了。”一进门，杨泺因就闻到火锅底料的麻辣味道，他脱掉鞋子，从鞋架上取下拖鞋，余光一扫，看到了一双粉色的拖鞋。
过去这么久了，它依旧静静地呆在那里，没有动过。
“怎么这么晚？”杨零走过来询问。
杨泺因收回视线，他回答：
“错过公交车了，走回来的。”
良久，两个人都没说话。
突然，杨零一把抱住了杨泺因。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杨零松开了杨泺因，此刻杨泺因才发现，五年未见，杨零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
才三十三岁，他的头发就冒出了许多白
“你过得还好吗？”看到这样的杨零，杨泺因有些哽咽，“叔叔。”
“好，当然好。”杨零开心的笑着，“对了，你今天警局招聘的笔试面试怎么样？”
“还可以。”
“那很好啊……这么久没见，泺因你都快比我高了……”
杨泺因走进客厅，这五年来，家里的格局完全没有变。
熟悉的让人心痛。
“我做了火锅，你和声声最喜欢的麻辣火锅。”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住了，杨零顿了顿，赶紧转移话题。
“对了，泺因啊。国外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小吃啊？下次带我去尝尝。”
“有。”杨泺因低下了头，思索片刻，他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叔叔，这五年她有联系过你吗？”
杨零的背影明显僵了一瞬，他叹了一口气，随后说：
“这几年家里一直都能收到一些钱，虽然没有署名，但我知道是她。”杨零平静地说，可是平静的有些异常。
记得上次听到有人用这种语气说话，还是六年前。
再次听到这种语气，杨泺因条件反射地走上前去，轻轻地拍了拍杨零的背。
杨零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泪水从眼眶喷涌而出。
“泺因你说，声声她能去哪呢？”
“她从十八岁就开始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五年。”
“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她……”
“万一，万一遇到危险了，她该怎么办啊？我也帮不了她。”
“不要怪自己，叔叔。”杨泺因安慰着。
“叔叔，我这次回来，就是来找她的。”
何牧声和刘溯从，
你们都躲了五年了，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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