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次日城月就到了，刚见到楚尘就是一顿数落，说早点听他的话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被捅了这次长不长记性……什么什么的，说的楚尘哑口无言。

黎松沏了茶，端到城月面前放下，就道。

黎松城月师叔，你就别说他了，实在是那人伪装的太深了。

城月看着这不省心的两个，叹了口气之后就对黎松摆了摆手。

城月去去去，忙你的事儿去，这不用你。

黎松无奈的点了点头，最后眼神示意完楚尘就赶忙离开了。城月端着茶杯，看到黎松走远了才放下手，看着眼前垂头一言不发的人。

看了半晌，城月伸手挑起楚尘的一缕白发在指尖打量了一会儿，放下。

城月你到底怎么想的？为了那么个余孽就这么折腾你自己？

楚尘师尊，我知道错了，我现在真的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点听你的话把他送走。

楚尘不然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了。

楚尘低着头，两只手无措的抓着自己的袖口，眼睛又有些红了。城月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抓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楚尘一抬眼就和城月的眼睛对上了，那一瞬间，他眼睛里的所有神色在城月这儿全都无所遁形。

他缩了一下脖子，城月就放下了手。

城月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就说出来，跟着黎松了现在连事儿也不愿跟我说了？

自己的徒弟，自己肯定是了解的。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心里有事儿，什么时候是真的难过了，城月只要看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楚尘露出那么痛的样子。

而且他从没有听楚尘说过，类似于彻底对某个人失望了的话语。

肯定有事儿，城月心想着。

楚尘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面对这个比自己才大六岁的人，楚尘从来都是憋不住任何委屈的。他在城月面前，真的就有种，大人管教小孩的感觉。他不和黎松说，是因为黎松是他爱的人，这种事情真的太难以启齿了。

看着眼泪在他眼眶里打转，城月皱起了眉头，道。

城月别哭，怎么回事？

城月看见他都快把自己的袖子揉碎了，眉毛都拧到一块儿去了，看上去挣扎不已。城月看着心里也急了，就想起身去找黎松打问，楚尘一下抓住了他的手。

最后还是把事情的始末全说了，说到一半，看着城月的脸，心里的委屈已经憋不住了，全化成眼泪流了下来。到最后他都不敢看城月的脸色，这么蠢的人，除了他以外可能也很难找到第二个了吧。都怪他看错了人，信错了人。

楚尘我不敢跟师哥说，晚上都是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师尊，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低着头，像是个认错的小孩一样，等着城月训斥。然而，并没有。他的头顶落下一个宽大的手掌，他听到城月叹气了，然后捏着袖子开始给自己擦脸，并没有骂他。

城月我现在在天界就职，人间的事已经不便插手，我……

他说到一半欲言又止，楚尘抬头看向他，师徒两个对视了半晌，城月脸色并没有任何的不自然，没有愤怒，也没有难过。他就是轻轻摸了摸楚尘的头，上一次他做出这么爱护的动作的时候，还是十岁那年，刚把他从地窖里揪出来的时候。

十岁的他抱着城月的大腿又哭又喊，涕流不止，城月也是这样，不嫌脏的拿袖子给他擦干了脸，然后轻轻把他抱在了怀里。

城月我要在人间留一段时日，这些日子，我会住在玄清门。

楚尘天界是有什么任务委派吗？

城月从自己的腰上解下一个乾坤袋，开始从里面翻找，他一边埋头苦寻一边道。

城月差不多，你别问了，跟你没关系。

楚尘哦……

楚尘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乾坤袋里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还有小刀，竟然还掏出了两三件白色外衫。楚尘看了一眼衣服，再看看清逸出尘的师尊。

原来师尊那么爱打架，衣服上还一点灰尘都不沾，真相居然是这样的。

城月哦，那包酥饼我尝了一个，不喜欢吃，你拿走吧，别浪费了。

楚尘……好。

楚尘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看他翻了半天，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楚尘还没看清那是个什么东西，城月转头就把那玩意儿塞进了自己手里，摸着冰冰凉凉的，低头一看，竟然是块玉。

城月这个东西，是我一个朋友抵给我的，据说有祛除梦魇，安神助眠的效果，你拿走吧。

城月哦，压枕头下面，放别的地方就不管用了。

难得能从城月口中听到“朋友”二字，楚尘一时间心里十分感慨，城月居然会交朋友了。

楚尘那师尊的友人回来赎怎么办？

乾坤袋里面的东西显然很多，看他脸色已经慢慢变得难看，楚尘就知道，他肯定又在里面乱丢东西了。

城月他穷，抵给我的东西就没赎回去过，你拿着就行，问那么多。

楚尘……

楚尘好吧，谢谢师尊。

城月得换个乾坤袋了，这个不要了，老是丢东西。

说罢，他连口袋都没有绑好就扔到了一边，然后站了起来。

城月整天待在天界，面对一群老顽固死面瘫要烦死了，走，跟我下山去散散心。

楚尘可是师尊，快到午饭时间了。

城月一把拽过他的胳膊，直接把他往外拖去，根本不听他说的。

城月少一顿饿不死，不行去镇上吃。

楚尘那师哥！

城月不要他！！

.

那段时间城月确实一直住在玄清门，但要说一直，其实也不准确。因为他是住一两天，然后出去十天半个月不见踪影，然后又住三四天，又出门。齐行都不止一次问过他到底在干什么，城月也只是摇摇头，然后继续研究他的法器，根本不理会齐行在说什么。

不过楚尘见城月的机会倒是比以前多的多了，可能是身边越来越热闹的缘故，楚尘现在的精神也越来越好了，这还是黎松比较欣慰的。他一直都相信，时间可以淡化一切。

这天，楚尘一如往常晨起练剑，练到一半，一个弟子过来打断了他，说是有城月的同僚来找他。这个时候，楚尘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人来找师尊，但还是让他把人请到了花园。

来的是两个生面孔，楚尘很有礼貌，让人备了茶，就告诉他们城月出了远门，有什么事情可以告诉他，等城月回来转告他也是行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青衣女子就问他。

璇玑你就是玄清门的掌门？

楚尘并不是，二位口中的城月，是在下的师尊，我叫楚尘。

青衣女子面露诧异，显然没有猜到，旁边的男子就碰了她一下。

紫宸都跟你说不在就算了，非要找上来，这下撞刀口上了吧。

楚尘看着他们两个，显然没明白他们的意思。璇玑尴尬的笑了笑，就对楚尘道。

璇玑是这样，天界有要事需要集议，但是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城月。帝君眼下正揣着火呢，我不久前知道他下凡了，所以来这儿找找。

楚尘啊，师尊下凡没有通禀过天界帝君吗？

紫宸抱着胳膊，闻言就笑了。

紫宸他向来是我行我素，哪儿会知道通禀。

璇玑瞪了他一眼，转向楚尘的时候，又是展颜一笑。

璇玑这个……这次不知道又是谁触着你师尊的霉头了，搅得整个北境不得安宁，杀了好多的魔族。这事儿传到了天界，帝君这才要找他问话嘛。

楚尘一开始还没明白，问他们。

楚尘魔族又有什么异动吗？不会吧，魔界这些年很安定啊。

璇玑这个……

紫宸没时间了，我们还要回天界复命，等你师尊回来，记得知会他一声，让他赶紧回去。

说罢，两人已经一缕青烟消失在了原地。楚尘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没有想明白，便拿着剑回去继续练剑去了。

这次一直过了两个多月，城月也没有回玄清门，楚尘不由得有些担心，想着是不是被天界治罪。最后还是齐行来找他，告诉他城月因为擅自行事，被帝君喊回了天界，倒是没有什么事儿，就是短时间内肯定是下不来了。

后来楚尘还是无意间听驻守人魔两族交界处的守境弟子说，城月一个人杀到了漠北，杀了很多腾蛇一族的魔族，只放过了老的和小的。因为腾蛇一族近些年来在魔界胡作非为，也没干什么好事儿，魔尊也就没有追究城月的责任。但是他擅自闯入魔界，总归是他先犯禁，肯定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楚尘听到他们说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后来也没有和城月再提过这件事。他知道自己这个师尊好面子，肯定不能承认他因为这事儿被人逮回去关了十天禁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