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里的角落，一间暗窗，一扇朽门。
没有人知道，母亲拖着病躯，到底是如何熬的。
房里潮湿阴冷，异味极重。本就不是给人住的，一切布置也都是草草了事。
不看不知，进去才见只一床铺在犄角处，旁边的小桌上摆着几天前的剩饭，那满天飞的只只蚊蝇比人可精神太多了。
柳家的人，将她丢出来，就是要她不声不响的死在这儿。
戚牧瑶刚进去，就一个劲儿的跪在地上，起来几次，没走几步，又跪下去，前些刚稳住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磕在陈氏床前，抱着她埋头痛哭。
许是声音太大，楞是把陈氏给哭醒了，陈氏觉着身体重了好些，耳边吵的很，就想睁眼看看
“你，你…怎么来了”
“母亲，母亲，我想你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寻白见母女俩搂着，心里多动情，到了门口，没再进去。只是快步走向后门，寻了那几个人进来，其中一个就是郎中。
“我不是说过，叫你走了就别回来了吗”
陈氏病了好几个月，一直拖着没有医治，可一但病倒，便已经很严重了。同牧瑶说的这些话，全凭一口气吊着。
“不啊啊啊，我舍不得母亲，要是我不走，你也不会病的这样重，呜呜呜呜”
“傻孩子，母亲总是要走的”
“母亲，你别吓我，我好害怕，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若是不在了，你千万要像对我一样，好好侍奉戚夫人，知不知道？”
“会的，会的，母亲也会好好的”
寻白领着一着窄袖布衫，头具冠带的丈人挎着囊袋从门外跑进来。
他蹲在陈氏榻旁，又从囊中取出些物件问诊。
“妇人斑色紫黑，伸舌与我瞧瞧。”
郎中皱眉，摇头叹气。
“舌深绛起刺，不知娘子是否还伴有吐血的病症？如口鼻衄血？”
陈氏看看郎中，又抬眼对上牧瑶，想说的话尽在不言中。
如此一番话，方知此病难解。
“此乃热入血分，动血耗血所致。长年累月，亏虚严重，实难根治，入药也不过是续命罢了。”
“郎中，郎中，我求求你，你再好好看看，母亲一定能好的，呜呜呜，求你了，求…你了”
“我且先开一副药试试，若你觉身子畅快些，便继续服用，要是无感，我就再试试另外的方子。”
郎中话里只说要治，却只字不提能治。他不说，陈氏也清楚自己活不了多久。
原是割舍不下她，直到后来遇到戚夫人。
“傻孩子，你还有戚夫人，她人很好，定会好好待你的，你…呼，你定要牢牢记住，做人一定要知恩！”
“嗯…嗯，记住了，孩儿记住了”
……：：……：……：：……
寻白找人抓药熬煮，后又服侍着陈氏喝下。耽误些时候，牧瑶折腾累了，蔫蔫的趴在陈氏旁边寐着，她睡的不安稳，嘴里总嘀咕着。
眼瞅天快黑了，戚夫人还等着回信呢。
眼前是好不容易才安分的姑娘，若真把她叫醒，不知还要闹到何时。
寻白看着她，忽的想起，戚老夫人入葬的那天，大夫人跪在她的灵棺前，伤心欲绝。她一遍一遍的叫唤着‘母亲’，哭的可怜，旁人远远的瞧上一眼，心也跟着不由自主的绞痛起来。
当日情形同今日无差，那时她还小，却记了许多年。
寻白轻轻扯起她的一只小胳膊，小心翼翼的蹭着，将她一点一点拉到背上来。陈氏喝了药，要精神些，靠在床头目送他们。
那晚，一街，两人，三四步。
许是中秋，家家都提早关了铺子回家团圆，只空中一轮圆月，洒下银辉为她们照亮。
天暗的很快，圆月也只能勉强照清脚下的路，小娘子个头不小，背着要吃力很多。
姑娘身体软，走两步，得颠一下，时不时还得拽拽绕在寻白胸前的两只小手。没走多远，竟出了一身汗，背后鼾声一起一伏，轻轻的撒在耳畔。
寻白望着前面槐园的方向，愁绪顺着脚边绕上来，挡也挡不住。
“小娘子，你喜欢夫人吗？”
“喜欢吧，或许，不喜欢”
“夫人说，是她害你和你生母分开的，你应该很讨厌她，对吗？”
“可我觉得，你，肯定会喜欢她的，不管她做什么。”
“你知道吗，夫人身体不好，以前她只有霖哥儿，如今她还有你”
“你还知道吗，员外只有抽空才会来见夫人，她连一个知心人都没有。你来，她真的很高兴。”
“她做这一切，已经尽量在弥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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