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烛燃过,和亲即成
褪去旧裳,拥入红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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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嘞,小姐儿,垭口那家你不稀罕是吧,我这就送你去付园伺候那小孩嘁,省的一天天的,好日子不晓得过。”
婆子眼皮泡鼓,纵眉挺鼻,满脸凶相。
“母亲,母亲,三姐儿不想去,呜呜呜呜”
“你不去,谁去,难不成要你那疯子娘去?我告诉你,这次,你不去都得去。”
姑娘跪在门前,不断朝妇人磕头。
“呜呜呜,母亲,三姐儿自知无法于生母膝下侍奉,心中唯一所求,望母亲成全!”
“有话快讲”
她哭颤着祈求老妇人,大颗泪珠滴落下来,浸湿了整个下巴。
“希求母亲发发善心,能赏生母口饭吃。”
婆子闷声默认,她恶狠狠的甩开姑娘的手,抓住其褐色褙领,一把拎进柴房里关着。
妇人走前丢下一句“在你没嫁过去之前,哪也不许去”。
柳卓慈,家中位排老三,母亲是相州自耕户柳家家主三两银收来做女使的,其为人糊涂混账,后又收了作妾。
奈何妾室主母同屋檐,一辈子只当过活。
世人皆传,柳家家主老来无力,柳卓慈是她生母偷汉子生的,闲言碎语听了七年。
可怜陈氏辛苦养育,转眼就被这位身材发福,说话伶俐的老妇人-盛大娘子,在她十岁的年纪,一纸送进了付园。
付园是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富户。谣传其素食之珍馐不计其数,欣品之肴馔更是不胜枚举。另论财力,满街商铺林立,十家里竟有六家与之合股,每日账目流水更是无法想象。
偶有一日,贴出告示:诚寻生于淳化二年甲申月之幼女,高价收之,特聘为府上幼子女使,望有意者,速来付园。
众人聚之,遍街论道。
“淳化二年,所谓小娘子年芳一十,何故如此招为女使?”
一婆子人群中大叫,
“呀咦,原收之,作存养妇(童养媳)!”
众人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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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荣堂
一人一轿,入堂起哨
三香正立,心定无悸
“你叫什么名字?”
清脆响亮的童声入耳,男孩悄摸走近,眨动双眼打量这个新来的小娘子。
听声音,他应该同家中五弟年纪相差不大。
“小女,名…名叫柳卓慈。”
女孩苟头回答,他起心歪头够下去看她。
“你倒让我瞧瞧,你长的什么模样啊?”
初来乍到不免有些怯生,她紧紧攥住衣摆,不知所措。
柳三姑娘福浅,来的时候,是裹上布袋当做死物,车马运过来的,听母亲说,那样来的,能少花些。
后乘轿入门,临了堂前,再由几个女使牵进屋来,一路上没费什么力。
柳卓慈的额头磕出鼓包,手脚也磨得青紫,穿的红衫是走前陈氏匆匆套上的,上面挂着几根的彩线,零零散散的倒着,这破衣烂衫同小郎君身上穿的华服全然不匹。
少年灵机一动,寻个法子逗她
“哎哟,小娘子你快来帮我看看,我头疼的厉害!”
“是”
男孩亲自把头递来她眼边,多翻拒绝无果,只得张开五指,为他揉揉。
“哎,原你长这模样啊!”
女孩惊嗔,怒道
“你竟打的这主意?”
“怎的,我说的头疼是实话,我想看看你,也是实话啊。”
“你”
“去,给我抬盆水来”
柳卓慈刚来,连院子都走不明白,实在不知要上哪儿去给他取水。
“快去啊,抬盆水来,你听不见吗?”
“我,我不知道…”
“你娘没教过你,怎么伺候人吗?”
你怎会算人?顶多算半个。
“长得还行,就这眼睛小了点,也能将就!"少年抠抠鼻子,傲慢的打量她。
(你竟还嫌我眼睛小,我不嫌你个儿矮就不错了,你个赶牛鼻(抠鼻屎)的!
初来乍到,柳卓慈不敢硬杠,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全当照顾小孩情绪了。
少年坐回红床,开始脱鞋。他身材圆滚,坐在床上,似个三角堆,男孩侧侧身子试了两下,发觉够不着,就一个蹬腿,把鞋踢去老远。
“你怎还不入寝?”
“我…”
还没等话说完,人就倒了下去。
(嘿,你这无知小儿,气性还真不小)
本还想问问可还有其他睡处,这下好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卓慈一人木木的站着,站了好会儿。
屋里亮堂堂,香悠悠的,还摆着圆桌方凳,彩色屏风,瞧着没有不精致的。
她很好奇,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家,小郎君住的,都如此敞亮奢华。
绕了几圈,始觉腿软,才敢大着胆子寻椅子坐下,不知不觉软了身子,迷迷糊糊的,梦见生母抱着她。
秋风瑟瑟,人影独坐
徐徐图之,缓缓入梦
那夜的风很轻,柔柔的,似团着人儿入睡,只在梦里,却清晰尤可见。
红烛燃尽,桂香余存,
鼾声轻起,睡意尤浓,
虫鸣浅吟,旭日初升
卯时半刻,一声鸡鸣,便有人进来,唤卓慈起床。
“小娘子醒醒,我领你去见大夫人。”
喊的人声音微弱,让人听的不大真切,应是怕吵醒哥儿,手上用劲很大,柳卓慈算是被硬生生摇醒的。
姑娘刚踏出一步,就一个趔趄绊了出去,原是门下有方阶,吓了人儿好一跳。
许是大户人家规矩严,天蒙蒙亮,便远远瞧见几人在忙碌奔走,四下里就窜的没影。
走时院子很深,穿过了好几条绿廊,时宽时窄,时直时弯。
走至头清眼明,能隐约看见远处的光亮。小孩贪睡,一路上总迷蒙着眼睛,磕磕绊绊的跟着,待鼻窍里塞满潮湿的泥土味,才终于到了槐庭。
你若是问怎么去的,她定回答,飘过去的。又问她可还认路,她就说,远了,小孩不记路。
只依稀记得走了好些时辰,到时,天已经大亮了。
“记住,夫人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嗯”
婆子停下时,已经到了庭前。忽见屋里通亮,直呛眼,顿时瞌睡醒了七八分,这与待字闺中不同,行事还得愈发小心些。
穿过前庭,夫人就在里面。
刚入院庭,便望见青石子路旁偌大一棵树,那树不曾识得,抬头看,上面是满眼的绿,许是孟秋(七月),未逢花季吧。
女孩再探头往里看,同样的除了桌就是椅,不曾见到半点人影。
走的越近,味就越浓,闻着竟觉十分清爽。那味道与昨夜闻到的完全不一样,沁入心脾,好闻极了,屋内的布置也不尽相同,清净素雅,使我不由得好奇:“这居室里,莫不是住了个仙子吧?”
而此时入眼的女人,给了她肯定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