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条柔韧,别说小小一只鸟,就是人,想徒手摘段柳枝也非易事。
宋枝知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但即使如此,虽着急,却又坚定。对着那一细长的柳条倔强地戳着。
人们常说杨柳婆娑,但柳也是柔中带刚的。宋枝如今只是小小一只山雀,只能不断扑腾着翅膀,用嘴壳一下下戳进枝条中,有时不慎被剐到,也只好忍着满嘴的铁锈味。
路边游人没见过此景,咋舌称奇,议论纷纷,不少人掏出手机拍照。
一束闪光灯时而晃到宋枝小小的眼眸里,她无奈,也只能忍受着,她没那时间感受流量的抨击。
最后一嘴戳下,柳条终于落地,周围人不少在起哄,宋枝仿若未闻,忙不迭到河畔匆匆借流水冲掉血痕,衔着柳枝就飞走了。
有苍问的暗暗相助,一路畅通无阻,直达宋枝父母的家中。
果不其然,白禾禾被她外公外婆接到了一起住,此刻小姑娘正坐在窗边,看着和妈妈的照片发呆。
宋枝从窗外飞进屋内,落在了桌上,与白禾禾四目相对。
小孩子对可爱的事物总是热情的,小山雀肚子上有团暖黄色的绒毛,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深情地望着她。
白禾禾:“你好呀,小鸟。”
宋枝松开嘴,细细的柳枝掉在桌上,蹬着一双小脚欢喜地在桌上画圈。
白禾禾讶异道:“这是给我的吗?”
宋枝努力伸着脖子,笨拙地点点头。
白禾禾笑了:“谢谢你小鸟,我很喜欢你的礼物,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
宋枝把脑袋伸到她手下,蹭了蹭,头顶传来白禾禾开心的笑声。
“你看,这是我妈妈。”白禾禾捧着宋枝的照片“我特别想念她。”
白禾禾说话末音带着酸溜溜的哭腔,眼眶徘徊着极力隐忍的哭意。
苍问示意她时间不多了。宋枝扑腾着翅膀,轻轻用双翅揽住了白禾禾的脖子,替她蹭去了溢出的泪水。
她飞到窗外,欢天喜地地鸣叫几声,清脆悦耳。
宋枝刚飞走,家里的电视正放到动物世界频道。
“山雀寓意着信守承诺,实事求是,叫声寓意着生机勃勃。”
“曾有篇寓言故事《山雀》,它告诉人们不要因为自己的小小身躯而放弃追求梦想。”
那小鸟,一定也是在祝福我吧?
白禾禾的外婆突然听到这几声鸟叫,便过来瞧瞧情况。
白禾禾:“婆婆我刚才被小鸟拥抱了哦!”
外婆伸出粗糙的手,摸摸孩子的脑袋。
“傻孩子,鸟怎么会拥抱人呢?”
白禾禾望着窗外,倔强道:“会的。”
宋枝如约跟着苍问回阴间,白凝则着手去料理鬼娃。黄泉路上,宋枝想着白禾禾,忽得开口。
宋枝:“大仙,您知道吗?我女儿可乖了。”
苍问只淡淡回一句“嗯”,宋枝却还是乐此不疲说下去。
宋枝:“禾禾喜欢跳舞,她说长大了要当小舞蹈家呢!”
宋枝又喃喃道:“过马路等红灯时,她会松开我的手在旁边翩翩起舞,小精灵似的 。”
说起白禾禾,宋枝眼里便总装满了爱意。
不知怎么得,她突然问:“大仙,您也有牵挂吗?”
苍问竟顿住,半晌才回道:“有。”语气还是平淡,却让人觉得平添了一份温柔。
他破天荒地自己接起话来:“八百多年的事情了。”
宋枝:“那他一定很幸福。”
苍问:“怎讲?”
宋枝笑笑:“被人牵挂,本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嘛。”
她又问着:“大仙,您知道我为什么要给禾禾送柳枝吗?”
苍问不假思索回答:“杨柳多叙离别。”
宋枝却摇头:“错,错。我之所以如此,是希望禾禾能像柳一般,柔美却又柔中带刚。”
“有句话不是这么说吗?‘无心插柳柳成荫’我更希望,她能如柳般生机勃勃,向阳而生。”
在折船为宋枝送行时,她那张深蓝的魂载逐渐转为圣洁的白——就像她对女儿无声的爱。
白船幽幽飘荡。
才将人送完,耳畔便传来白凝的呼唤:“师哥,快来快来!”
苍问心里暗戳戳想:这人也只在弟子面前有个正形。
一般白凝这样唤他时,便是没什么要紧事,但苍问依然配合地用琼离画了个“便捷通道”。
果然,只见白凝悠闲地在一旁,就差磕瓜子了,倒是弟子那边有些吵闹。
苍问:“这是吵起来了?什么内容能让你听这么认真。”
白凝:“也算吧,但倒不是弟子间吵嘴。”
苍问上前,就见鬼娃和阮恒吵得正激烈。
是了,白凝准是觉得鬼娃和引使弟子吵架怪新鲜,才会如此津津有味地唤他一同观看。
见来者是苍问,学徒们不敢怠慢,立刻休战行礼。
鬼娃因为之前被白凝收拾过,听那些学徒叫白凝“师尊”,便觉得这是对法力高强者的称呼,如今学徒齐刷刷立刻对苍问行礼,那苍问定然也是厉害的人物。更何况此人出场自带威压,本身心里就发怵。
苍问挥挥袖让学徒去忙自己的,待人走后,他隔空拎起鬼娃。
四目相撞,苍问没忍住道:“小丑家伙。”